萤火虫在我们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不知道,它应该是我们这一带最广为人知的昆虫了。在这种昆虫的肚子顶端总会有一盏点亮的灯,好像它为了生命中的点滴欢乐而进行庆祝一样。没有人不知道它的名字,也没有人没有见过炎炎夏夜中草丛里四处飞舞的它的身影。萤火虫被古希腊人称为“朗比里斯”,也就是把灯笼挂在尾部的人。这个名字后来演变成了它的学名——“Lampyris noctiluca”,意思是在夜晚尾部挂着灯笼而发光的人。法语对它的俗称是“发光的蠕虫”,这显然不如它的学名更加形象和生动。
法语把萤火虫叫做“蠕虫”,这并不是一个十分准确的叫法。就算只从外表上看,也很难称萤火虫是蠕虫。它的六条腿很短,不过非常灵活,爬行的时候都是小碎步。成年的雄性萤火虫,还会有非常合适的鞘翅,就像其他鞘翅科昆虫一样。至于雌虫,好像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上天似乎更宠爱它们的异性,不让它们同样飞翔在半空中;雌虫似乎能永葆青春,它在与雄虫交-配之前似乎都是没有完全发育的。不过,即便如此,似乎也不能称它为“蠕虫”。法语中有一句俗语:“像蠕虫那样一丝不挂”,这是在说蠕虫并没有什么能够保护自己的遮蔽物。但萤火虫并不是“一丝不挂”的,它有着相对较硬的外壳作为保护衣;另外,它身上有着非常丰富的色彩,棕栗色的身\_体,显得柔和的粉红色的胸部,特别是胸部的内侧;还有一些鲜艳的棕红色小斑点点缀在它身\_体关节的后部。你能说有着这样多彩外表的昆虫是“一丝不挂”的蠕虫吗?
这个蹩脚的名字我们就暂且搁置吧,让我们来看看萤火虫们都会吃些什么。大家可能知道布里亚·萨瓦兰,他是一位美食大师,他曾经说:“只要你告诉我自己喜欢吃什么,我就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这句话对我们研究一种昆虫也是有启发的,要知道不管什么习性的昆虫,甚至是所有动物,吃饭都是它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事。而我们可以根据动物的饮食习惯获得很多了解它们习性的信息和资料。
我想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萤火虫是一种天真温顺的美丽昆虫,其实你们或许并不知道萤火虫是一种食肉动物,而且这是一个有着罕见的毒辣捕猎手段的猎手。至于它最喜欢捕杀的对象,就是那些可怜的蜗牛。
关于这些知识,昆虫学家们早已告诉我们大家了。但是我在读过这些昆虫学家的发现之后,还是觉得他们对于萤火虫的捕猎方式了解得非常之少,甚至根本就是一无所知。从我的观察来看,萤火虫有着一种独一无二的捕食方式,我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比它更优秀的方式。
每当萤火虫准备开始自己的大餐时,它总是将对手麻醉,似乎是为了不让它的对手忍受痛楚。而这些对手很多时候都是中等个头的蜗牛,比普通的樱桃稍微小一点,像变形蜗牛就是其中的一种。夏天的时候,它们总会在路边的稻草或者其他植物的细长枯干上聚集起来,形成一支大队伍安静地集体沉思,以度过炎热的酷暑。而这些地方正是我多次见证萤火虫开动大餐的场所,它们运用自己精湛的外科技术,把这些沉思者麻醉在颤动的稻草上,然后便开始自己的美餐。
当然,萤火虫也并不是只有这一个捕猎场所。它还经常到沟渠边去搜寻,因为那里比较阴--湿--而且植物茂盛,软体动物们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环境了。而萤火虫同样很聪明地知道这里有它们需要的东西。了解了这些的观察者,也就是我,便能够很容易地饲养一些萤火虫,借此来对它们精湛的外科手术技艺进行一番细致的观察。好了,让读者们见识一下这些不常见到的场面吧。
我用一个比较宽敞的广口玻璃瓶饲养萤火虫,在瓶子里我放进了很多草,然后把捕到的几只萤火虫和它们最喜欢的蜗牛一起放进了瓶子中。这些蜗牛大多数是变形蜗牛,它们的个头并不是很大,但也不是很小。剩下的事就是安心等待了。对于萤火虫的观察要非常专注,因为它们对于蜗牛的兴趣总是突然到来,而迅速结束。
终于,我期待的场面发生了。萤火虫首先到安静的蜗牛那里进行了一番探索,这个时候的蜗牛常常都是紧缩在自己的壳里的,除了一点透亮的赘肉露在外套膜之外,其他的部分都隐蔽得非常好。萤火虫并不在乎这一点,它们拿出自己的麻醉工具——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工具,而且非常细小,需要在放大镜的帮助下才能看到。它是两片像獠牙一样的大颚,应该十分锋利,但是细小得却像头发末梢一样。如果用显微镜观察这个工具,我们还会发现在獠牙之上还有一条细沟,大概就是萤火虫释放麻醉剂的渠道。
萤火虫就是靠这个工具三番五次地轻击蜗牛的外套膜。举手投足看上去都十分温柔,完全找不到叮咬的影子,倒更像是没有什么恶意的亲-吻,似乎根本算不上攻击。
萤火虫的动作非常有分寸,而且章法明晰,节奏有快有慢,每“亲-吻”一次中间都有一点停顿,好像是要察看一下刚刚行动的效果。一波攻击并不会有很多次,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五到六次,但是这就足以将猎物制伏,使得蜗牛完全不能再有任何动作。或许当萤火虫开始进食的时候,还会进行几次这样的“亲-吻”,但我并不清楚这个阶段所发生的事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之前的一番麻醉已经效果明显,蜗牛在几次被注射麻醉剂之后便一动不动,没有知觉了。我只能说萤火虫的麻醉方法非常迅速,它用自己带有沟槽的獠牙,把身\_体-内的某种毒液注射进蜗牛体-内。看上去,这似乎对蜗牛完全没有影响,可是萤火虫所希望的效果迅速达到了。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萤火虫把自己的麻醉剂注入到蜗牛体-内之后,我曾经将被麻醉的蜗牛从瓶子中取了出来,然后用一根细针刺蜗牛的身\_体前部,也就是蜗牛露在体壳之外的那部分,可是蜗牛却没有任何反应,简直就像一具尸体一样。这充分说明了萤火虫的攻击和麻醉剂所起到的所用。
还有更为直观的场面。有时,一些正在行走的蜗牛也会遇到萤火虫的攻击。此时的蜗牛身\_体很大一部分是露在外面的,可是在被萤火虫攻击之后,蜗牛的身\_体便突然变得僵硬起来。接下来,它便一动不动,完全静止了。蜗牛原本竖起的触角现在松弛了下来,它不能继续前进了,这一定是因为萤火虫的麻醉剂产生了作用。而令人恐怖的是这样的状态将保持很长时间。
蜗牛死了吗?当然不是!因为它还能够从这种静止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我将被麻醉的蜗牛从危险的环境中取出来,单独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中放上两三天,并给它冲一次澡,那么,一只曾经静止的蜗牛便会健康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它会渐渐恢复正常,无论是活动能力还是自己的知觉。如果这时再用细针去刺它,它将会迅速作出反应,之后再四处爬动,似乎之前被麻醉的经历已经被它的记忆所掩埋一样。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复苏都能实现,但是可以看到蜗牛并没有死,它只是被萤火虫麻醉了。
食肉的膜翅科昆虫都有这种麻醉技术,尤其是还没有捕猎能力的幼虫,它们最常用的捕猎方式就是麻醉对手。而昆虫的这种能力让我们人类了解到了它们具有多么高超的麻醉技术。它们靠自己天然的麻醉剂让猎物的运动神经中枢瘫痪,然后为所欲为。就连人们毫不在意的萤火虫这样的小虫子都具有这样先进的麻醉技术,可是人类却以为这是我们凭借现代科技的发展而发明的先进技术,其实,没有科学的昆虫们已经早早掌握了这种技术。从这个角度看,动物显然比我们领先许多,只不过它们的操作方法不太一样而已。外科医生们是让需要手术的病人主动吸入以太或者其他麻醉剂气体;但是昆虫却直接用自己的上颚獠牙向对方注射极小剂量的特殊病毒。或许人类可以从这些发现中得到一些启示,也或许会因为人类的不断深入观察而发现更多让人称奇的昆虫秘密。
蜗牛非常温和,它们不懂得反击,这无论是在人类面前还是在萤火虫面前都一样,它们绝不会主动引起争斗,可是,面对这样的对手,萤火虫为什么还是选择麻醉对手呢?这其中的原因我想被我发现了。
在阿尔及利亚有一种名叫毛里塔尼亚德里尔虫的昆虫,它不像萤火虫那样能够发光,可是无论构造还是习性都非常像萤火虫。而且,它们的食物也主要是地上的软体动物。它最喜欢的是一种圆口螺,这种螺有着非常优雅的旋形线条,身\_体底部还有一片石质螺盖能够将它的身\_体牢牢封闭在外壳内部,从而得到保护。螺盖如同一扇能够活动的门,只要它的身\_体往壳里一缩,这扇门就可以自动关上;只要隐居者想出来,活动门便会打开。德里尔虫很明白这样严实的外壳并不容易被突破。于是,它向我们展示了自己的吸附器——萤火虫也有相同的器官展示给我们,靠它在螺壳表面吸附,然后等待时机,甚至有时会等上几天几夜。圆口螺毕竟需要进补一些空气和食物,而这时正是德里尔虫进攻的最好时机。虽然活动门或许只是微微有一点打开,但这对德里尔虫来说已经足够了。它立刻上前,开始进攻。活动门将不会再关上,德里尔虫成功占领了堡垒。以前的人们都会认为德里尔虫接下来要做的是用一把锋利的剪刀将螺肉剪断,但事实并非如此,德里尔虫根本没有这种可以切割猎物肌肉的工具。另外,它的攻击要保证效率,如果第一次没有成功,那么猎物便会敏感地迅速缩回壳内,而新一轮更为困难的围困也会再次开始,因为昆虫也不可能在没有进食的情况下坚持太久。
我们所在的地区是没有这种虫子的,但我觉得萤火虫的攻击手法应该和德里尔虫相近。它们都选择伺机麻醉猎物的方法而不是采用什么工具切碎猎物,这种捕猎手段需要高超技巧作为保证,虽然只是一个极微小的机会,但通常都会被它们抓住,迅速麻醉猎物,之后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它可以趁着猎物不能动弹而潜入其坚硬的外壳,慢慢品尝。上述这些是我推测出来的,我想这应该不算很离谱。
萤火虫要面对的蜗牛似乎比德里尔虫所面临的麻烦要小,在地上的蜗牛,无论是前行还是缩在壳中,对萤火虫都不会造成太大困难。毕竟蜗牛不像圆口螺那样还有一个自动封闭的门,因此它身上可以攻击的地方会有很多。可是,蜗牛并不是总待在地上的,它们还常常爬到植物的茎秆上,靠吸食植物的汁液生存;有的时候它们会在一块表面极为光滑的石头上安家。这些地点其实为蜗牛的堡垒提供了天然的防护门,使得它们的体肉不会因此而luo露在外面。当然,能够有这样完美的辅助防护需要满足一个条件:植物或石面在与蜗牛壳的圆形开口接触的地方没有什么缝隙。不然的话,任何一点微小的缝隙都会为萤火虫的进攻提供机会,而蜗牛的防护则会功亏一篑。
萤火虫对对手的进攻其实是非常谨慎的。它的每次攻击都是非常轻微的,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令蜗牛重新缩回壳中,一旦如此,蜗牛就有可能从支撑物上脱离,这对萤火虫来说就意味着捕猎行动的失败。萤火虫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昆虫,它对于猎物的热情本来就不算很高,再出现这种意外,它当然没有继续追寻蜗牛的打算了。它最喜欢的搜寻目标的方式是幸运之神将猎物送到它面前,这显然没有让萤火虫觉得有什么不妥。所以,萤火虫对于进攻过程的要求很高,它非常不愿意让原本的平衡被打破,它不希望只用了一点吸力便高高挂在树枝上的蜗牛在自己笨拙的进攻技术下从高空中坠落下来,因此它的攻击会非常讲求成功率。猎手不能犯下打草惊蛇的愚蠢错误,它要在没有干扰蜗牛的前提下将蜗牛麻醉,使它笨笨的对手提前终结自己的行动能力,这是保证大餐的最好方法。因此,麻醉猎物显然是最适合这种捕猎要求的办法了。
蜗牛是怎样被萤火虫吃掉的呢?难道萤火虫还大口吃肉吗?依我的观察似乎并非如此。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发现萤火虫身旁有什么蜗牛的遗骸出现,也看不到什么食物痕迹。萤火虫更像是在吸食它的猎物,将猎物转化成流质,然后吸进自己的体-内。或许这种昆虫和蛆虫那种双翅类昆虫的肉食性幼虫一样,在没有食用食物之前已经先将猎物消化掉了。这一消化——也就是液化——的过程是这样的:
萤火虫先把蜗牛进行麻醉。在这之后不久,便会吸引来一大群客人,猎物主人对于这些客人的到来并没有产生反感,而客人们也不客气地大吃大喝起来。两三天之后,整个蜗牛会被翻转过来,蜗牛壳中的液体同时会-流-出来,所有来客,包括主人在大吃一顿之后将剩下的猎物的残羹冷炙抛弃,一顿大餐聚会就这么结束了。
蜗牛怎么会变成了液体?这是因为萤火虫大军不断地在蜗牛身上咬出各种细小的伤口,就如同它们攻击蜗牛时的“亲-吻”动作一样,而正是因为这种撕咬让软体动物的身\_体渐渐化成了液体。所有的参与者都没有你我之分,它们共同品尝着丰盛的大餐,它们不断液化蜗牛的身\_体,最终彻底瓜分了这个猎物。由此能够推测出:在萤火虫的工具中,除了向蜗牛身\_体注射麻醉剂的两颗獠牙——或许还同时注射了能够将猎物肌肉进行分解的体液——之外,并不存在其他有力的工具。这两颗獠牙必须用放大镜才能够进行细致的观察,我发现了獠牙可能有其他用途。它们的中间是两条微细的空管,这不仅是注射麻醉剂的工具,同时也可能是-吮-吸蜗牛体液的工具。萤火虫的过人之处在于它能够完全将猎物的身\_体液化,从而将猎物身\_体的所有部分都吸光,几乎一点都不剩。它们不仅吸食猎物的体液,而且将体肉全部转化为液体,从而全部吸食干净。
萤火虫的技术非常高超,因为蜗牛的平衡并不是非常稳定的。这一点尤其体现在我所设置的实验器皿上。蜗牛们常常爬到光口的玻璃瓶口处,然后仅用一点微小的吸力吸附在玻璃瓶壁上。只要稍微一碰,蜗牛便会从玻璃表面上脱落下来,掉到瓶底处。
萤火虫是可以爬到玻璃瓶壁上的,它的腿脚虽然不长,可它还有能飞的翅膀。在萤火虫靠近猎物之后,首先会进行一番仔细的观察,耐心地寻找自己可以动手的缝隙,一旦被它找到了缝隙,便会轻轻地刺咬,让猎物没有什么知觉,之后就开始了液化蜗牛的工作,这次成功的捕猎可以让它连续几天不用考虑食物的问题。
当这些食客悠闲地离开时,蜗牛已经不剩什么了,不过,它的空壳却依然能够吸附在玻璃上不会掉下来,甚至位置一点都不会发生改变。这能说明,隐士先生从被攻击到毁尸灭迹的整个过程中都没有任何反抗,它们在被麻醉的一刻就已经完全失去了任何行动能力,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没有察觉。萤火虫的捕杀技术是何等高明,它们能够凭借自己令人吃惊的麻醉速度迅速地将对手击败,而且完全是杀对手于无形,甚至就连蜗牛完全被吸食干净之后,它那脆弱的外壳都没有发生过任何移动,如果不是顶级的杀手,那是完全做不到这一点的。
这种脆弱的平衡,萤火虫显然不是依靠它那短小的腿脚移动就能保持下去的。它之所以能够牢牢地抓在光滑的玻璃壁上,是因为它还有一种非常特殊的器官。这种器官就是它尾部的一个白点。如果我们拿放大镜进行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那是非常短小的一些肉刺,有十二根之多。这些肉刺时而聚拢成团,时而如盛开的蔷薇花形状,正是由于这种随时的变化,才使得萤火虫尾部的这个小白点变成了一个吸附和运动器官。当它准备使自己的身\_体贴在玻璃壁上的某个地方时,它的神奇器官便会如撑开的花一样紧贴在玻璃壁上,这就成了一个吸盘。同时,这个器官会一张一合,一上一下,使萤火虫的行走不会受到干扰。总之,这是萤火虫能够在很多地方依然保持灵活行动的大秘密,它尾部的这个神奇器官如同生有十二根手指的手一样,能够灵活地向四面八方活动,而这种活动便让萤火虫能够在悬崖峭壁上行走如飞。
萤火虫的这个器官还可以充当海绵和刷子,用来清洁自己的身\_体。它们常常在享用完大餐之后的休息时间里拿这把刷子不断地刷自己的头、背、腰两侧和尾部,以达到清洁的目的。它会非常耐心地从一个部位刷到另一个部位,从身\_体的一端到身\_体的另一端,将自己的身\_体弄得十分光亮而没有任何灰尘。但是,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似乎是因为在享用大餐时无所顾忌地侵入蜗牛的体-内而弄得浑身黏液让他们感觉很不舒服。
如果萤火虫的技能仅限于将蜗牛麻醉,那么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让人更感兴趣的是,它的尾部还有一盏令人陶醉的灯,这盏灯可以让萤火虫的身\_体发光,正是因为这个特殊的能力,萤火虫变得鼎鼎大名起来。这次我们可以特别关注一下雌萤火虫,它们即使成年了也仍然是一种幼虫的形态,当然,它们也会在酷热的夏日夜晚发出非常灿烂的亮光。
发光器在雌虫身\_体结构的后三节。其中有一大块带状的发光器位于三节中的前两节,它们基本上将整个萤火虫的拱状腹部遮蔽了起来;至于最后的一节,就没有这么多发光部位了,只有两个新月形的点状亮点,将光从它的背部透射出来。萤火虫这三节发光器所发出的光十分美丽,那是一种白光中带有微蓝的极漂亮的光。
所以,萤火虫身上全部的发光器大致可分成两组:一组是三节身\_体中的前两节发光器,这个发光器是带状的一大片;而另一组则是身\_体最后一节上的两个光点。只有成年雌虫才会有前两节的大块带状发光器,这也是它能够发出最强亮光的部分。一旦到了准备繁衍下一代的时候,它们就会将最华丽的装束展现出来,那两条让人眩目的光带此刻便散发出醉人的光芒。可是在这之前,在它还没有成为母亲的打算之前,它的发光器却只有身\_体的最后一节那盏昏暗的烛灯在工作。灿烂的光芒对雌虫来说是一个具有非凡意义的标志,这表明了它们已经蜕变和发育结束,这正是与其他昆虫不太一样的地方,后者成熟的标志往往是长出翅膀任意飞舞。当然,雌虫发光也就预示着交尾期的到来。雌虫很难长出翅膀,飞行能力几乎是没有的。但是,它们朴实的幼虫外表背后,却是更加吸引同类的炫目亮光。
萤火虫的雄虫在发育完全之后,外形是有所改变的,它会生出一对翅膀和鞘翅。它与雌虫有一个共同点,即从孵化出来之后便在尾部的最后一节有两个微弱发光点。这个特点雌雄都一样,而且在任何一个季节,尾部的发光灯都能发光。这个特点也会伴随它们一生,不会出现什么改变。与雌虫不同的是,雄虫还能够在背部和腹部发光,但雌虫却只能在腹部发光。
虽然我的双手和视力已经不如以前那样敏捷和锐利了,不过,我仍然成功地解剖了一只萤火虫,这样能够对它们的发光器结构进行一次仔细的分析。我的手法还算利索,成功地从萤火虫的表皮碎片上剥离下了那条发光带的大部分,然后将其放到显微镜底下进行观察。我看到的是一层白色涂料一样的东西,它们是由一种非常特别而细腻的颗粒物质构成的。我想这大概就是让萤火虫发光的物质了。但是,这种观察非常耗费眼力,以至于我不能进一步观察这层白色物质。一条有些奇特的导管紧靠着发光带,它的主干很短小并且十分粗壮,许多细小的分支从主干上分出来,如同灌木丛一样。分支直到发光层表面,有的还深入其中。萤火虫的发光器就是这种结构。
支持发光器运作的主要是萤火虫的呼吸器官,这其中有一个氧化过程。氧化的物质是由白色涂层提供的,导管主干将气流导入分支中的白色物质。但是,它为什么能发光呢?是什么物质构成了这一发光涂层?
以我的化学知识来进行判断,我认为这些物质应该是磷。有人甚至打算将萤火虫焚烧,然后在这种激烈的化学反应中检测一下到底是什么化学单质。可是我觉得,这种方法恐怕不能得到理想的答案。萤火虫的发光物质并非由磷构成的,虽然我们常常将萤火虫的光称为磷光,可真正的答案并不在这里,它隐藏在一个还没有被探明的地方。
与萤火虫发光有关的另一个问题是我们了解得更多一点的:萤火虫可以随心所欲地发光吗?它可以随时点亮或者减弱或者熄灭所发出的光吗?如果能,它靠什么做到这一点?难道在它的体-内还有一个类似不透明的屏风一样的装置,可以随时调节光的亮度,直到将光全部遮住?或者它可以通过外部的调节来控制光源?这个假设只是臆测。萤火虫控制自己光源的办法更合理,它操纵自己灯塔的手法并非我们想象得那么肤浅。
当它发光器内的粗大导管中包含了更大量的空气流量时,萤火虫所发出的光的亮度就会更强。而导管导入发光物质的气流是萤火虫可以随时控制的,当它将这种气流输送减缓或者暂停输送时,它所发出的光的亮度也会随之减弱,直到不发出光。这就和控制灯芯周围的空气流量的道理是一样的。
当然,萤火虫的气流导管也会因为外界的刺激而产生影响。说这个问题还是要有所区分的:一种是只有成年雌虫身上所具有的那条灿烂的光带的情况,另一种是所有萤火虫都具有的尾部那两个暗弱的发光点的情况。
尾部发光点的情况是,如果萤火虫受到了外界的刺激,那么它会突然熄灭所发出的光,或者是几乎全部熄灭。这在我黑夜里去捕捉萤火虫时经常遇到,我能够很清楚地找到正在草茎上休憩的萤火虫,但如果我的行动打扰到了它们,让它们觉察到了,它们尾部的暗光就会立刻熄灭;假如我将萤火虫栖息地附近的几根树枝晃动一下,萤火虫会敏感地立刻将身上的灯光全部熄灭,之后我就再也无法找到这些小家伙了。
至于成年雌虫的光带,就不一样了,即便外界的刺激很强烈,它们发出的光的变化也是很细微的,甚至根本不会出现变化。我作过一个试验:在被我关进很多雌萤火虫的露天器皿旁放了一枪。不过,巨大的声音对于这些雌虫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它们发出的光依然非常亮丽和宁静。我还尝试着拿一个喷雾器在这群虫子的头顶进行了一次人工降雨,但是同样没有出现光因此而消失的现象,虽然确实有一部分萤火虫显示出了迟疑,但是它们没有减弱发光的亮度。还有一次,我朝萤火虫所在的地方吐了一口烟,这一回它们显得更加迟疑了,有些还将自己的发光带关闭了,不过,它们又迅速地恢复了亮光。这几番试验都没有干扰雌性萤火虫的发光,它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平静下来,继续它们点亮自己的事业,甚至比以前还要亮。这种外界的干扰进一步升级:我将几只雌虫捉到手里,然后将它们翻来翻去,试图招惹它们,可它们依然发着光,只要我没有用拇指使劲地压它们,它们对于发光就仍然是非常执著的。在交尾期就要到来的那段时间里,雌虫显然非常热衷于让自己亮光闪闪,除非是非常严重的原因,否则它们是不会让自己黯然失色的。
从所有的这些因素中看,很明显,萤火虫确实能够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发光带,它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情而发出或熄灭自身的光亮。不过,一个现象是值得注意的,即当把萤火虫身上的发光带从它身上取下来的时候,这条发光带依然是明亮的。只不过不如在活的萤火虫身上发出的光亮而已。
也就是说,发光层在发光的时候未必一定是在活的萤火虫身上。只要它的发光带,也就是氧化物质,能够与周围的空气发生接触,它就可以发光,而不是一定需要导管向分支中输送气流才能实现发光。萤火虫的发光带的光亮是可以自己产生的,这和磷这种化学元素在接触到空气便能发光的道理很相似。另外,如果放在没有煮沸的水中,发光带同样是可以发光的,因为在这些水里还是有空气的;不过,煮沸的水因为已经缺少了空气,发光带就无法发光了。这些观察到的结果让我再次确认我之前已经提到过的一个观点,即:萤火虫之所以能够发光,正是由于它的发光带在经历一个十分缓慢的氧化过程。
萤火虫发光带的光宁静而不刺眼,光色发白,如同月亮的银辉。虽然它看上去非常亮,可是没有什么照明能力。的确,如果将一只萤火虫紧紧贴在印刷品上,我们可以看清移动经过的每个字母,甚至一个不是很长的单词也能够在萤火虫光亮的帮助下看清楚。可是如果超出了这个范围,就很难看清是什么了。我想没有人傻到要用这样的光来读书。
按道理说,如果将一群萤火虫放到一起,使它们的密度几乎能碰到彼此,那么我们应该能够借助它们其中一只的光而看清它旁边的另外一只虫子,以此类推,每一只虫子应该都能在彼此的光下被看清楚。可这不是事实。当这些虫子都聚在一起的时候,就算距离很近,也很难辨认清楚其中一只萤火虫的形状。它们所形成的只是一片模糊的光亮。
如果你为萤火虫照一张相便能够了解这一点。每当夜幕来临的时候,我所饲养的大约二十来只雌萤火虫便会发出极为漂亮的光,原本我想通过相机将这一美丽的时刻记录成永恒,可是这个愿望没有实现。被拍摄出来的照片只是显示了很多形状飘忽的白点,只是在虫儿多的地方,白点密集一些,虫儿少的地方,白点稀疏一些而已。至于想辨认萤火虫本身,那是没有希望的。拍摄的光线不够,因此美轮美奂的美景也就只能变成黑底上的一些模糊白点。
一只雌萤火虫发出亮丽光芒的最主要原因还是想将异性吸引过来,不过,这些光却都是位于朝着地面的腹部内侧的,那么,那些一直飞在空中的雄萤火虫能够被召唤到吗?要知道,有时候它们之间的距离可是非常远的。雄萤火虫应该很难看到雌萤火虫所发出的光,因为它们的位置不佳,而且,成年雌虫不透光的尾部部分遮住了它所发出的光。如果这种光能够从背部发出,效果或许会更好些。
但是,我的这种担心有些多余,因为每只雌性萤火虫都有自己巧妙的纠正办法,它们总有招引异性的招数。每到晚上,这些渴望爱情的优雅女士便会一改往日的作风,变得激动起来,它们会爬到最显眼的地方,然后一改自己的淑女形象,不断地灵活扭-动自己的尾部,这种激烈的动作使得它们的不透明的尾部朝各个方向转动,而造成的结果就是在雄萤火虫经过附近时,不管位置有多么不利,它都能够发现那些一直在召唤它到来的诱惑之光。
雄萤火虫同样有自己的光学器官,这种器官能够帮助它将很远地方的微弱信号捕捉到。它会将前胸胀大,如同盾形,这似乎是一个雷达,能够更大范围地收集和辨认发光点。此时,雄萤火虫会瞪大眼睛,专心致志地辨认可能出现的爱情信号。它们往往是成功的。
当萤火虫进行交尾之时,它们身\_体所发出的光就会变得很昏暗了,甚至像要熄灭一样,除了尾部最后一节的发光器还有一点亮光外,其他的发光带很少发光。可是,就是这盏昏暗的小长明灯足以让幸福圆满,或许它们婚姻的真谛就是如此:不需要太过炫目,只需要宁静和安详足矣。
之后便是产卵了。萤火虫母亲好像是不经意就产下了这些圆圆的白色虫卵——或者更准确地说,这是萤火虫母亲撒在微凉的地面上,或是一片草叶上的。看上去,美丽的萤火虫并没有太多的家庭温情。
但是,这些不经意间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虫卵却是带着光出世的,似乎它们在母亲的腹内时便已经注定了能够发光的命运。我曾不小心将一只大腹便便的待产雌虫的腹部捏扁了,一道发光的痕迹最终留在了我的手上,起初我以为这是粘到了萤火虫身\_体上的发光带。可是,当我拿起放大镜进行观察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并非萤火虫身上的发光物质,而是一些从卵巢中被用力挤出来的萤火虫卵。萤火虫在即将产卵的时刻,它的卵巢便晶莹透亮地发出神奇的磷光。我们能够从它的腹部的外皮下,看到那些透出来的柔和白光。
虫卵一旦产出,不用多少时间就会孵化。所有的幼虫,不管雌雄,它们的身\_体最末尾一节总会有两个发光点。如果临近严寒,那么它们将钻入土中,不过它们不会隐藏得很深。从我饲养萤火虫的器皿中观察到的结果看,它们最多会钻到泥土之下三四寸的地方。我在一个十分寒冷的日子里,将几只隐藏在地下的幼虫挖了出来,即使在这个时候,它们的尾部仍旧发出了微弱的光。它们会在接近四月份的时候重返地面,继续自己的成长,直到最后成熟。
总之,从萤火虫降生的那一刻一直到它最终老去,它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光线。发光的卵、发光的幼虫、发光的成年雌虫、发光的成年雄虫。它的一生都是充满光彩的一生,而且几乎没有停下发光的时候。如果你要问我这些光对萤火虫有什么意义,我只能很抱歉地对你说:对此我也毫无了解。或许藏在动物身上的秘密,是我们人类的书籍永远无法包括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很久的将来,都是一样的。或许,昆虫们将永远吸引着我们跟着它们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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