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和环境时只是把“总的结果”作为指导来运用。在卡弗看来,对马克思来说,特定现象或环境与实际确证这一研究假设的程度完全是一个不能肯定的问题,尽管马克思显然指望他的假设能够对某些情况作出解释。卡弗同时认为,将“经典表述”视为研究假设,并不妨碍它在历史学研究中的生命力,事实上它对后来的历史学研究产生了很大影响。6
演绎前提还是理论模型?
将“经典表述”视为一种研究假设,其实也就意味着我们不能将其作为一种普适性真理,以为从中可以推导出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人类社会的历史进程。人类社会千差万别,有无一套适应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模式,思想家们的见解是不一致的,但现在国际学术界主流的看法已经拒斥为整个人类社会寻找模式的努力。与马克思同时代以及之前之后的思辨的历史哲学家们曾经努力为人类社会总结出模式,但马克思已非常睿智地看出思辨历史哲学的不足,对于自己的社会发展理论与整个人类社会的关系,马克思是非常小心的。对那种把他的理论放诸四海的人,他做了非常严厉的批评。他在《给〈祖国杂志〉编辑部的信》写道:
他一定要把我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括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一切民族,不管它们所处的历史环境如何,都注定要走这条道路, 以便最后都达到在保证社会劳动生产力极高度发展的同时又保证每个生产者个人最全面的发展这样一种经济形态。但是我要请他原谅。他这样做,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极为相似的事变发生在不同的历史环境中就引起了完全不同的结果。如果把这些演变中的每一个都分别加以研究,然后再把它们加以比较,我们就会很容易地找到理解这种现象的钥匙;但是,使用一般历史哲学理论这一把万能钥匙,那是永远达不到这种目的的,这种历史哲学理论的最大的长处就在于它是超历史的。7
马克思在“经典表述”中曾指出五种社会形态: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 、共产主义的,但他从未断言每个民族都必然或必须依次经历其中每一个形态或阶段。马克思在表述其关于社会历史发展阶段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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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杨学功《如何理解唯物史观的“经典表述”》,《理论视野》,2010年第4期。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341~342页。
论时,是十分注意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发展特点的。例如他《资本论》中论述原始积累时说:
在原始积累历史上一切在资本家阶级形成过程中起杠杆作用的变革,都是历史上划时代的事情;首要的一个因素就是:人民大众突然地并且强制地失去生活的资料,当作自由的、像鸟一样的无产者被投到劳动市场上来。农村的生产者即农民的土地的剥夺,是这全部过程的基础。这种剥夺的历史,在不同的国度,曾经着上不同的色彩,并按不同顺序、在不同历史时期通过了它的不同各个阶段。在英国,它方才有典型的形式,所以我们就以英国为例。8
综合马克思自己的看法,我们或许可以把唯物史观的原理看作理论模式而非万能的演绎前提。理论模式是从社会生活中抽象与概括出来的理想模型,它是分析工具,能指导我们认识、理解社会生活,但它不等于社会生活本身。自然科学中有这样的理想认知,例如,在牛顿的力学体系中,举凡一切物体,如太阳、月亮、小车、人等等,都被视为一个除了质量以外没有大小、形状等各种物理化学性质的点,这一高度抽象揭示了万物运动的规律,但我们却不会认为实际生活中的物体只是一个点。社会科学的性质与与自然科性的性质有所差异,但在抽象模型与客观实际间的关系方面,二者是没有本质差别的。因此任何伟大的理论模式,我们都不可以简单地套用。
马克思是一位极其伟大的思想家,其理论博大精深,而且著述繁富,研究者有时难免出现片面理解的的倾向。而且青年马克思与晚年马克思的许多想法也有有差异,这就难免导致一些歧义,众说纷纭也就在所难免。中国学界如此,西方的争论可能更加激烈。在西方,就有人非常强调马克思人本主义的一面,把人、人的本质、异化、人的解放和人的全面发展作为议论的中心,强调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性质,重视对马克思早期著作和哲学本体论、方法论问题的研究 ,从而得出“人本的马克思”的看法,而另一些学者则提出“科学的马克思”的看法,二者针锋相对。众多的争论本身就证明了马克思主义的强大生命力,如果所有的认识都定于一尊,马克思主义的发展也就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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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资本论》,人民出版社,1953年版,第790页。
参考阅读:
1、安启念《关于唯物史观经典表述的两个问题》,《哲学研究》,2008年第9期。
2、赵科天、王玉华《在什么基点上领会唯物史观的精神实质———就唯物史观的“经典表述”与安启念教授商榷》,《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09年第5期。
3、杨学功《如何理解唯物史观的“经典表述”》,《理论视野》,2010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