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全国高考卷I古诗阅读题指误
罗晓晖
【高考试题回放】
（2020全国卷1）奉和袭美抱疾杜门见寄次韵
陆龟蒙
虽失春城醉上期，下帷裁遍未裁诗。 因吟郢岸百亩蕙，欲采商崖三秀芝。 栖野鹤笼宽使织，施山僧饭别教炊。 但医沈约重瞳健，不怕江花不满枝。
[注]①袭美，即陆龟蒙的好友皮日休。②下帷：放下室内悬挂的帷幕，指教书。裁诗，作诗。③《楚辞·离骚》：“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比喻培养人才。④商崖：这里泛指山崖。⑤沈约，南朝诗人，史载其眼中有两个瞳孔，这里以沈约代指皮日休。
14.下列对这首诗的理解和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3分）
A.作者写作此诗之时，皮日休正患病居家，闭门谢客，与外界不通音讯。 B.由于友人患病，原有的约会被暂时搁置，作者游春的诗篇也未能写出。 C.作者虽然身在书斋从事教学，但心中望能走进自然，领略美好春光。 D.尾联使用了关于沈约的典故，可以由此推测皮日休所患的疾病是目疾。 15.请简要概括本诗所表达的思想感情。（6分）
【对高考答案的简要评说】
14.答案：A
评说
A 是错的。“与外界不通音讯”不对，根据上文对诗题的译解，这首次韵诗是为回复好友皮日休寄给他的诗而作的，不能因为看到题目中有“杜门”二字就认为与外界没有联系。BC也都是错的。这道题唯一正确的表述是D。
此题反映了命题人存在理解错误。参见后文的“全诗释义”。
15.答案：①表达了不能与友人相聚，一起赋诗饮酒、饱览春色的遗憾；②宽慰友人，表达对友人能够战胜病患的信心和对以后美好生活的展望。
评说
由于对本诗的理解有问题，所以本题的答案不完善。这首诗中的思想情感可罗列如下： 对对方的体贴、宽慰；（这是最主要的，全诗的情感主线） 对对方高洁、仁厚之德的赞赏。（这是分散暗含在诗句中的情感）
【陆龟蒙全诗释义】
（1）标题释义
标题：奉和袭美抱疾杜门见寄次韵
皮日休抱病，杜门谢客养病，寄给我一首诗，我按照次韵的创作模式，写了这首诗。
（2）正文释义
①首联：虽失春城醉上期，下帷裁遍未裁诗。
虽然因为你生病，我们错过了在春城醉游的美好期约；但你只是全部停下了闭门讲诵的事情，没有停下写诗这件事（我得到了你写给我的诗篇）。
“下帷”的典故出自《史记·儒林列传》：“下帷讲诵，弟子传以久次相授业，或莫见其面，盖三年董仲舒不观于舍园，其精如此。”“下帷”是放下室内悬挂的帷幕，意思是屏蔽干扰；在此典故中，“下帷”之后是“讲诵”，因而这首诗中“下帷裁遍”，是指讲诵之事都裁撤了。根据最后一联，皮日休眼睛有疾，所以他这段时间屏蔽干扰在家养病，停下了全部讲诵活动。
“裁诗”解释为“作诗”，是常见的。例如杜甫《江亭》：“故林归未得，排闷强裁诗。”那么此句中能否这样解释呢？“下帷裁遍未裁诗”，在这个句法结构中，两个“裁”的解释应该一致。如果“裁诗”解释为“作诗”，那么有两个问题。第一，“未裁诗”就是没有作诗，而皮日休明明写了诗寄赠陆龟蒙，因此这是不合事实的。第二，“下帷裁遍”也解释不通。皮日休仍然坚持讲诵？显然不对。
“裁”，本义是裁剪衣料制作衣服，可以引申出“裁减”的意思。而用“裁减”来解释，句意就通达了：你病了，讲诵之事都停下来了，但还是写了诗（寄赠给我）。
如果按照高考试卷中的注解，“下帷裁遍未裁诗”，怎么翻译？“裁下帷”是什么意思？“裁遍下帷”又是什么意思？从词义、语法的角度，都是无法求得合理解释的。
②颔联：因吟郢岸百亩蕙，欲采商崖三秀芝。 理解1
由于你寄赠给我的诗篇中蕴含着滋兰种蕙、保持高洁的深意，你的诗感染了我，所以我也想要到商山山崖去采摘灵芝了。（实际意思是说：你的诗用意高雅，让我也想要变得高雅了。本诗是奉和之作，这是对对方的诗的赞美，也暗含着对对方品格的赞美。）
理解2
由于你吟诵楚辞中滋兰种蕙的诗句，感悟到保持高洁的深意，所以你想要到商山山崖去采摘灵芝。（实际意思是说：由于你品性高雅，所以你想暂时隐居一阵子。这是对对方因病不能出门的美化之辞，也暗含着对其品格的赞美。）
以上两种理解均合理。但根据本诗标题，以第一种理解为佳。理由有二：第一，跟首联语义更为连贯；第二，作为奉和之作，主要功能是应酬，第一种理解更具社交特征。
“百亩蕙”出自《楚辞·离骚》：“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朱熹集注：“记种蒔众香，修行仁义，以自洁饰，朝夕不倦也。”“滋兰种蕙”，可比喻培养高洁情操。“商崖”指商山之崖，这是用典。历史上有“商山四皓”，是秦末四位信奉黄老之学的博士，后隐居于商山。后人用“商山四皓”来泛指有名望的隐士。此处的“商崖”，就是商山之崖。
“芝”是香草，喻德行的高洁。《说文》以为芝是神草，也有隐喻避世的含义。芝圃，相传就是仙人栽植灵芝的园圃。《九歌·山鬼》：“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王逸注：“三秀，谓芝草也。”灵芝一年开花三次，故称“三秀”。后遂以“三秀”称灵芝草。本
句中的“三秀芝”，就是芝草的意思。
如果按照高考试卷上的注释，把“滋兰种蕙”解释为培养人才，那么此联上下二句的关系将变得很难解释。这一联中，“因……欲……”是关联上下两句的，需要关注句意之间的关系。
③颈联：栖野鹤笼宽使织，施山僧饭别教炊。 你既然抱病（眼睛不好），那么，编制野鹤栖息的笼子就织得宽舒一些吧；给山僧施舍的饭食，就让别人去做吧。
真实的意思是：你要好好休息。与鹤为伴，与僧交往，表示不务俗事，社交清静。同时，通过对方为野鹤栖息做笼子，暗示了对方的高雅；通过对方给山僧施舍饭食，暗示了对方的仁厚。
④尾联：但医沈约重瞳健，不怕江花不满枝。 只要医好了你的眼疾（像沈约一样有两个瞳仁），不必担心来年的江花不会绽满枝头。 直话直说就是：你病了，今年相约游春不可能了，你就安心养病，等到明年春天再约，到时再次相会把酒赏春。
此诗前两联理解的难度很高，需要的知识背景比较复杂，所以容易误解。但看高考题下的注解，以及试题及答案，可以发现命题人实际上也是没有读懂的。
由于试题和试卷上注释的误导，我初读这首诗时，出现了理解错误。而后再读，我发现据此注解给出的全诗理解是有问题的，特别是首联第二句的解释实在可疑。接下来查考典故，仔细斟酌，才得出了基本可靠的理解。撰文如上，供大家参考。
全国高考卷I古诗指误 - 图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