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的强力意志主义

尼采的强力意志主义

引子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1844～1900）出生于德国的一个牧师家庭，其祖先是波兰贵族，他常常以此自耀。他自幼聪慧，但性情孤僻；早年在波恩大学学习神学和古典语言学，后进莱比锡大学学习哲学，获博士学位；1868年被瑞士巴塞尔大学聘为古典语言学教授，后因病退职，闭门从事哲学著述；1889年后患精神病直至1900年死于魏玛。

尼采的主要哲学著作有《悲剧的诞生》（1872）、《人性，太人性了》、（1881）、《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1883-1891）、《善恶的彼岸》（1886）、《道德体系论》（1887）、《反基督教》（1889）、《强力意志》（1895）等。尼采的哲学思想经常是通过神话、隐喻的格言和零散的警句等形式表达的，看来缺乏完整的体系，并且用词多隐晦狂乱。因而，人们对他的哲学思想理解各异，褒贬不一。但是有两个基本观点贯穿于其全部学说，那就是：“追求权力的意志”和“重新估价一切价值”。

一．强力意志主义的本体论 1、世界是我的表象

像叔本华一样，尼采的哲学是从批判康德哲学开始的。他认为，康德的“物自体”是多余的东西，应予以抛弃；剩下可以肯定的是：“世界是我的表象”。他认为这是正确的，无可怀疑的。

他由此还导出另一个结论：“自我是存在的”。他认为，既然“世界是我的表象”是正确的，那么，自我的存在也必然是无可怀疑的，因而也是无需证明的。那么，“自我”是什么呢

2、世界的本质是强力意志

尼采所说的“自我”既非物理学上，也非生物学上的“自我”，而是自我的“生命”和“意志”。这是一种盲目的、非理性的、永动不息的生命或意志。但是他认为，这不是叔本华所说的“生存意志”，而是“强力意志”。这种强力意志具体来说可分为四个方面：（1）追求食物的意志；（2）追求财富的意志；（3）追求工具的意志；（4）追求奴仆的意志。

尼采断言，世界万物的千变万化都是强力意志的创造和表现。他认为，原子在本质上不是物质，而是强力意志。原子辐射就是强力意志的表现。同样，无机物的分解和化合也是强力意志的斗争。生物界的同化和异化是强力意志的表现，物种之间的弱肉强食，生存竞争更明显是强力意志的表现。人类社会中，你抢我夺、明争暗斗也表现了强力意志。

尼采这样描述强力意志：“世界是一种无所不在的力量，一个奔腾泛滥的海洋，永远在流转变化，永远在回流，无穷岁月的回流??是一种不知满足、不知厌倦、不知疲劳的强力意志。”因此，“这个世界就是强力意志——岂有他哉！”又说：“你们愿意给这个世界一个名字吗？愿意给你们的一切疑难以一个解决吗？愿意给你们、给你们这批最固执、最顽强、最狂妄、最不愿见天日的东西以一盏明灯吗？——这个世界就是强力意志，岂有他哉！”

3、世界和强力意志的关系

像叔本华一样，尼采断言：表象世界与强力意志的关系就是假象与本质的关系。现实的表象世界的各种现象都是虚假的、空幻的。

他写道：“我们生活在幻想的世界里，是一个上下颠倒，里外翻身，空虚而又充满了明晰的梦境的世界里。”

二、非理性主义的认识论 1、认识是强力意志的工具

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一书中，把理性比喻为光亮耀人的太阳神阿波罗，把意欲、情感比喻为烂醉狂欢的酒神狄俄尼索斯，认为两者的冲突与协调促进了希腊艺术的发展。但是，他过分可大了非理性（酒神—意欲、情感）的作用，而贬低理性的意义，认为只有酒神的烂醉狂欢，才能诱发出生命（强力意志）的无穷潜力，从而给僵冷的世界以丰富多彩的动律。

因此，像叔本华一样，尼采宣扬非理性主义认识论：否认理性，认为理性不是认识世界的武器，而只是强力意志为了达到一定的有用目的而任意使用的工具。强力增长到什么程度，认识就达到什么程度。

尼采因宣扬非理性、贬抑理性而宣扬艺术、贬抑科学。他否认科学是客观规律的反映，而把它说成是强力意志的任意创造物和驯服工具。他认为科学知识不是别的，只是科学家从主观需要出发，解释现象的强力意志的产物，是人们控制、占有、支配自然的强力意志的表现。

尼采把一切工业社会的弊病归因于宣扬科学和理性。他断言宣扬科学和理性扼杀了生命意志，扼杀了精神生活，他在自传中写道：“由于这种‘非人格化’的机械和机械主义，由于工业的‘非人格化’，由于错误的‘分工’经济，生命便成了病态的了。作为达到文化之手段的现代科学活动，产生了野蛮化。”这一思想对后来人本主义思潮的非理性主义开了先河。

2、强力意志主义真理论

尼采否认真理的客观性，断言世界的本质就是强力意志，强力意志是任意的、盲目的，对于强力意志说来，真理是没有的，它只是为了满足强力意志的需要而虚构出来的东西，因而，承认真理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他断言，人们为了获得权

力可以不择手段，因为对于强力意志说来，应该讲的不是“真理”，而是“评价”，评价一种行为对实现强力意志是否有“价值”或“效用”，有用的就是真理，否则就是错误。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真理”的话，那么“真理”无非是主观的信念，是对某种判断的确信和评价。“我相信某物是这样”，这个评价就是真理的本质。所以，真理不是像以往哲学家所说的那样意指“本来如此这般”，而只是表明“应当如此这般”。

真理的标准是对生物的生存“有利”或“无利”，而非“实在”或“不实在”。“真理的标准就在于提高权力感。”权力在谁手里，真理也就在谁的手里；谁的权力愈大，谁拥有的真理也就愈多。总之，“有用就是真理”，“强力就是真理”，这就是尼采的结论。这种思想对后来实用主义有一定影响。

三、非道德主义的伦理观——重估一切价值 1、非道德主义

尼采从强力意志出发，断言人性是恶的。他说：“人性恶”，“人是野兽”。“人是一堆纠缠在一起的恶蛇，他们很少能相安无事。”因为人的本质就是“强力意志”，就是“你抢我夺”，“争权夺利”。因此，尼采宣扬利己主义，反对利他主义。他说，生命与利他主义格格不入，因为他的基础是粗野的利己主义：侵略的利己主义和防御的利己主义。

尼采承认，他的强力意志实质上就是个人主义，是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疯狂的个人主义。他说：个人主义是一种羞羞答答的或不够自觉的意志主义，而意志主义则是一种赤裸裸的自觉的个人主义，因为个人主义也是一种权力欲的表现，不过不是“超人”的，而只是“庸人”的权力欲的表现，而他的意志主义则是“超人”的权力欲的表现。注意的是，“超人”之于“庸人”，犹如“庸人”之于“畜牲”，“超人”是人类天生的统治者，是宇宙的精华。

尼采公开宣扬非道德主义。他声称：“我是第一个非道德主义者。”他以达尔文的进化论为根据，断言生命就是权力欲，就是彼此侵犯，就是弱肉强食；否定它们就否定了生命，否定了通过生存竞争而实现的自然进化和社会进化，也就否定了一切。在这里，没有什么正义与不正义。“弱肉强食”就是强力意志的表现。不能责怪强者奴役弱者，正如不能责怪猛禽捕食羔羊一样。要是有人责怪这种猛禽，说它们不讲正义，那它们完全有权答复：“我们丝毫也不仇恨羔羊；天下再也没有比羔羊的肉更鲜美可口了。”

尼采由此主张，可以不惜采用一切手段去争权夺利，侵略别人。他的口号是“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都可以做。”他认为，善恶的唯一标准是能否“增加强力感”。他写道：“何者为善？一切那些能增强人的权力感，强力意志，强力本身的

东西。何者为恶？一切那些由软弱而生的东西。何者为幸福？权力在增长着的感觉，抵抗被压迫的那种感觉。”他认为，他的这种见解，不仅是一种理论，而且是历史事实。

从上述观点出发，尼采宣扬剥削人、虐待人。他说：剥削人，虐待人并不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相反却是促进人类发展所不可缺少的事情。因为强力意志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动力。他写道：“剥削人吧！虐待人吧！要以此逼得人们走投无路，山穷水尽，要煽动人跟人作对，民族跟民族作对，而且要永远这样做。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点燃起精力的火焰，爆发出天才的光芒，发挥出狂野的意志，使人类犹如一匹骏马，在骑士的马刺的踢刺下，突然脱缰而去，驰入另外一个广阔无边的境域。”

2、重估一切价值

“重估一切价值”是尼采哲学中的有价值部分。尼采处于西方资本主义刚刚从自由主义进入垄断主义的时期，早期资产阶级的自由、平等、博爱、科学、进步等口号和理想，这时给人类社会带来了各种矛盾、动荡和精神堕落。作为最早感受到这种“时代危机”的西方哲学家，尼采极力主张以“哲学的铁锤”摧毁所有传统的习惯和信仰，否弃正义、善良、怜悯、同情、仁慈、博爱等骗人的价值观念对人心的束缚。

尼采从反对传统道德和价值观念出发，反对基督教。他说，基督教所宣扬的“博爱”“容忍”的道德观是传统的弱者的道德观，它使优秀的欧洲民族丧失强力意志而堕落。他还进而反对上帝。他说，上帝是不存在的，基督教宣扬行善能获得上帝的恩赐，反之会遭受上帝的惩罚，这都是胡言乱语。它只能是人类养成依赖性，丧失斗志而蜕化。他叫嚷：“打倒偶像，打倒上帝”，“上帝死了”。

尼采否认社会历史的进步性。他写道：“进步，不要犯错误了！时间在向前奔跑好像一切都是向前的。这连头脑最清楚的人也受其诱惑。其实，‘人类’并不向前运动，??人并不比动物前进一步；文明人同阿拉伯人或科西嘉人相比，是软弱的退化者。”

尼采的“重估一切价值”的口号揭露了西方早期资产阶级以“维护世界进步和人类幸福”为掩盖的传统道德的虚伪性。因此，这一口号对后来西方人本主义思潮的发展有重大影响。但是他的非道德主义和强者统治弱者就是“善”的观点，不言而喻是错误的，因而遭到后人应有的批判。

四、超人哲学的社会政治观

尼采在强力意志理论的基础上建立起他的社会政治理论。这一理论的核心是“超人哲学”，它是建立在“社会不平等原则”的基础上的。

1、社会不平等原则

他认为，人类社会在本质上是不平等的，因为，如前所述，社会的本质就是强力意志，就是强者统治弱者，强者占有弱者，其本身就是不平等。因而只有不平等才是促进社会发展的“进步”因素。他说，古希腊的文明就是建立在不平等的奴隶制基础上的。中世纪文明和近代工业文明也是如此。所以他说：“奴隶制的各级从属制度是高级文明的基本条件”。“我们必须硬起心肠提出这个听起来残忍的真理：奴隶制是文化的本质。本来就已经够苦的人们的苦难还必须加重，以便使少数威风凛凛的人能创造出艺术的世界。”他批判卢梭的“平等原则”是为弱者辩护，为群氓效劳的原则，是“社会倒退”的原则。他写道：“平等，这是狂妄！”“人人平等，这才是最不能容忍、最不正义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伟大人物就得渺小下来。”

尼采从上述不平等原则出发，提倡专制主义，反对民主主义。他公开宣扬对人民群众实行残酷的专政。他写道：“上等人必须向群众宣战！“到处都是庸碌之辈，成群结队，图谋主人！一切使人弱不禁风的东西，抬高民众或抬高女性的东西，全部都在为普选效劳。也就是为下等人效劳。我们必须对他们采取报复手段。”他宣称，如果对“群氓”不实行残酷的专政，他们“便会在欧洲许多地方采取暴力，发动进攻，未来百年的社会就会随时随地受到断肠的‘绞痛’。巴黎公社与这种绞痛相比，只可说是轻微的‘消化不良’。”

尼采从上述不平等原则出发，极力宣扬各种社会的不平等。

首先，他宣扬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他认为，由于各人的强力意志和强弱不同，人与人之间有强者与弱者、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上等人与下等人、英雄与群氓之分。前者统治后者是天经地义的，是世界的本质——强力意志决定的。他公开宣扬等级制度。他认为：“等级制度是生命物质的最高规律。必须分出三种等级，以维持社会的存在和最高等级的存在，法权的不平等是法权存在的条件。”所谓“三种等级”分别是：最高等级是少数出类拔萃、发号施令的统治者；第二等级是前者的卫护者和命令的执行者；最下的等级是天生受人统治的“群氓”。他诬蔑人民群众都是群氓、垃圾、草芥、畜牲、生命与面包上的蛆虫等等。他说：“一个充实的、雄厚的、伟大的、完全的人要胜过无数残缺不全，鸡毛蒜皮的人。”他叫嚷着对待人民群众“要像对待蚊子一样毫无内疚地消灭他们”。

其次，他宣扬种族与种族之间的不平等。他认为，不同民族由于有强弱不同的强力意志，因而有优劣之分。强力意志强的优等民族天生应该统治强力意志弱的劣等民族，这是弱肉强食的必然表现。他认为白色人种优于有色人种，白色人种中的雅利安人种、日耳曼人种优于其他人种。他吹嘘雅利安人种是“金色野兽”；宣扬大日耳曼主义，断言“伟大的德意志将执欧罗巴合众国之牛耳”。

再次，他宣扬性别之间的不平等。尼采断言妇女的强力意志薄弱，男人统治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认为，男女天性不同：男人好强，女人温和；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