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的艺术成就对流行歌曲歌词创作的影响
作者:尹少荣,罗欣蓉
来源:《语文学刊》 2016年第5期
尹少荣 罗欣蓉
(湖南农业大学 东方科技学院,湖南长沙410128)
[摘要]《诗经》是中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也是一部合乐演唱的歌词集子。其内容丰富多彩,艺术成就卓越非凡。虽然当今的流行歌曲歌词与《诗经》是属于相隔久远的不同时代的产物,但无论是在创作方法、表现手法上,还是结构形式、语言艺术上都受到《诗经》成就的积极影响,从而继承了中国文学的优良血脉,也保证了歌曲的审美品位。
[关键词]诗经;艺术成就;流行歌曲;歌词创作
[中图分类号]I20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8610(2016)05-0060-03
[基金项目]湖南省教育厅教学改革研究项目“‘新诗教’视域下独立学院人文素质教育改革实践研究”(湘教通[2012]401号)成果之一。
[作者简介]尹少荣,女,湖南常德人,湖南农业大学东方科技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大学语文教学;罗欣蓉,女,湖南衡阳人,湖南农业大学东方科技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
《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共收入上古诗歌三百零五篇。这些诗篇思想内容丰富多彩,涉及婚恋、农事、征役、赞颂、怨刺、周民族的历史等诸多方面,真实地再现了两千五百多年前一段漫长历史时期各阶层人们的生活状况和社会面貌。也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其一,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其二,典范的赋、比、兴的表现手法;其三,四言为主的句式和复沓的章法;其四,高超的语言艺术。这些成就对后世文学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流行歌曲是当今人们生活的一个不可缺少的部分,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一个时代的精神风貌,其中起重要作用的是歌词。歌词文本作为一种抒情文学体式,无疑属于诗歌范畴,《诗经》作为我国诗歌的生命起点,其卓越的艺术成就对当今流行歌曲歌词创作也有着积极的影响。
一、现实主义创作手法一脉相承
《诗经》是中国现实主义文学的源头,其诗歌无论是“风”“雅”还是“颂”,都采用现实主义手法创作而成。正所谓“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诗经》真实而直接地反映了下层劳动人民的生活。这些诗歌不仅题材广泛、叙述真实,而且还有惊人的艺术概括力,通过典型的事件、精炼的叙述揭示出当时社会生活中的一些本质矛盾。如婚恋诗歌《卫风·氓》讲述一个弃妇的悲剧故事,其中“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等诗句深刻反映出古代男尊女卑的社会现象;但诗歌中“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等诗句则通过表现男主人公无端品行揭示出女主人公婚姻悲剧产生的个人原因即女主人公“所托非人”。
由《诗经》开创的中国诗歌现实主义的传统对流行歌曲歌词创作有着广泛的影响。20世纪90年代初期,由歌手李春波创作、演唱的歌曲《小芳》无论是主题还是创作手法都与《卫风·氓》有着一脉相承的关系: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在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你和我来到小河旁/从没流过的泪水/随着小河淌/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伴我度过那个年代/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衷心祝福你善良的姑娘/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你站在小河旁
歌曲运用平铺直叙的方式讲述了一位知青回城男青年剪不断、理还乱的初恋故事,歌曲表面上表现的是在社会大转折时期知青男人对“小芳”的歉意与愧疚,表达作者对无数的知青与“小芳”爱情悲剧的同情,同时也让我们看到在特殊的转折年代里人们不可预测和控制的命运。但究其根本,知青回城后各自发展,等待他们的是美好的前程,留给“小芳”的却是孤独与伤害,所以《小芳》的爱情悲剧其实仅仅是“小芳”一方的悲剧。歌曲唱出的实际上是男权文化背景下的女性悲剧命运。只是作者通过运用浪漫和美化的手法处理后淡化了“小芳”的悲剧色彩,并成功掩盖男人对女人背弃和毁灭的事实,千方百计地把个人的罪孽嫁祸于那个时代。[1]从根本上说,小芳的悲剧也是“所托非人”造成的悲剧,歌曲《小芳》写实的内容和揭示本质矛盾的思想都与《卫风·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二、赋、比、兴表现手法无处不在
《诗经》赋、比、兴的表现手法开启了我国古代诗歌创作的基本手法,是《诗经》艺术成就的重要标志。朱熹《诗集传》云:“赋者,敷也,敷陈其事而直言之者也”,赋指的是一种铺陈直叙事物的方法,也是最基本的表现手法,简单地说“赋”就是“直接”。如《卫风·氓》开篇“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就是直接写氓的形象、行为以及与女主人公的交往;再如《邶风·击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等诗句是直接表达自己终生不渝的感情。
赋的手法在流行歌曲歌词创作中运用得十分普遍,如《美丽的草原我的家》: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绿草遍地花/彩蝶纷飞百鸟儿唱/一弯碧水映晚霞/骏马好似彩云朵/牛羊好似珍珠撒/啊,牧羊姑娘放声唱/愉快的歌声满天涯
歌词运用的便是典型的赋的手法,全文直接描写家乡的草原花草遍野、鸟蝶纷飞、牛羊遍地、牧民欢畅的绚美图景,突出草原之“美丽”,“牧羊姑娘放声唱,愉快的歌声满天涯”则表现草原人民热情豪放的性格和幸福美满的生活,表达主人公对“草原之家”的热爱之情。
“比”,比喻或比拟,即运用打比方的写法使要表现的事物形象生动、真实感人。如《卫风·硕人》一连用六个比喻描写形容庄姜的美貌:“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分别以白茅芽、凝脂、天牛幼虫、瓠瓜子、螓虫、蚕蛾触须来比喻美人的白嫩细长的手指、白皙光滑的肌肤、白而细长的脖颈、整齐洁白的牙齿、宽阔光泽的额头、细长弯曲的眉毛,描写细致而形象[2],可谓是《诗经》中“比”的手法运用的极品佳作。而像《豳风·鸱鸮》《魏风·硕鼠》《小雅·鹤鸣》等则是整首都以比拟手法表达感情的比体诗。
《诗经》“比”的手法对流行歌曲歌词的影响无处不在,如《青花瓷》(方文山 词):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
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歌词中“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等句运用一系列的比喻分别将“你”比喻成牡丹、含苞待放的花朵和传世的青花瓷,表现男主人公梦中的江南女子的端庄、含蓄、典雅。“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运用借代、比拟的手法将美人拟物化,成了飘荡的一缕雾岚,前往男主人公无法到达的地方,将美人的消失不见比拟城雾岚的飘然消散,人与物之间的界限在此模糊暧昧,词意却变得深刻而隽永。
“兴”,托物起兴,即先用他物起头,然后借以联想,引出诗人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兴”有直接起兴、兴中含比两种情况。直接起兴的兴句与下文的内容没有明显联系,只在开头起调节韵律、唤起情绪的作用。如《小雅·采薇》:“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兴句和后面两句并无意义上的联系,但是二者在韵律上是完全一致的,兴句在此起到的是调节韵律的作用。而兴中含比的兴句,则与下文内容有着一定的联系,起到渲染环境气氛或象征中心题旨等作用,是构成诗歌艺术境界不可或缺的部分。如《郑风·风雨》“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中的兴句不仅描绘了天气状况,也衬托了人物心情的变化。
“兴”这种手法在流行歌曲歌词中也有多有借鉴,如《暗香》(陈涛 词):
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香消在风起雨后/无人来嗅/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我会拼到爱尽头/心若在灿烂中死去/爱会在灰烬里重生/难忘缠绵细语时/用你笑容为我祭奠/让心在灿烂中死去/让爱在灰烬里重生/烈火烧过青草痕/看看又是一年春风/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
歌词开头运用的正是起兴的手法,主人公由眼前花朵凋落、暗香残留联想到自己悲伤挫折的爱情,再通过化用诗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表达作者对爱情至死不渝的强烈追求,歌词渗透着作者的爱情理想和审美理想,深刻而凄美,感人肺腑,构成了凄迷恍惚、耐人寻味的艺术境界,给听众留下无限想象的空间。
三、四言的句式和复沓的章法沿用至今
在结构形式上采用四言为主的句式和复沓的章法是《诗经》艺术成就的一个重要方面。《诗经》的句式,二言至八言不等,以四言为主,占全诗的90%以上。四字句节奏鲜明而略显短促,加之复沓的章法和双声叠韵读来又显得回环往复,节奏舒卷徐缓。如今,四言的句式在以现代汉语为载体的流行歌曲歌词中虽不太常见,但一些经典的歌词仍采用四言句式,足见《诗经》影响之深远。如《北国之春》(吕远 译):
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残雪消融/溪流淙淙/独木桥自横/……/棠棣丛丛/朝雾蒙蒙/水车小屋静/……
歌词虽是由日文版翻译而来,但译者在每章的开头都采用四言句式,音韵铿锵、节奏起伏,结合复沓的章法和叠音词语,使得歌词呈现出清新典雅、朗朗上口的艺术特色。
所谓复沓的章法又叫重章叠句,主要有两种形式:一为重章,一为叠句。重章是诗歌中有两章以上重复同样的结构形式,只在每章的相应位置更换几个词,反复咏叹。如《卫风·木瓜》:“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酒。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这是一首男女青年互赠礼物的定情诗。全诗三章,每章结构相同,内容相似,只是在各章相应的位置上更换了六个词:“木
《诗经》的艺术成就对流行歌曲歌词创作的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