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先生曾说:有志于学问者,当绝去名利之念,如此,才可以做一个“真正的学者”。只有摒弃了名利之念,才可能省去各种不必要的应酬,因为应酬之所以必要,实在也是与名利相关。吕先生生平最敬佩康、梁,在思想上受康、梁影响至大至深。但于“康、梁两先生,皆不识面”,认为思想学问多可以从文章上去体会,与见面不见面并无关系,而泛泛访问,无益于学问修养也。吕先生一生以教书著述为业,除一直担任光华大学历史系主任以外,很少兼任其他行政职务。但他决不是一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斋学究”。先生夙抱大同思想,对历史常持批评态度,对现状非常关切,常思量社会改革的方法,写了大量倡议社会改革的文章。他说:社会科学家,他必先对于现状,觉得不满,然后要求改革;要求改革,然后要想法子;要想法子,然后要研究学问。若其对于现状,本不知其为好为坏,因而没有改革的思想;又或明知其不好,而只想在现状之下,求个苟安,或者捞摸些好处,因而没有改革的志愿,那还讲学问做什么?
1954年,吕先生计划以“中国史籍读法”为题给华东师大历史系的毕业班授课,但开学不久,他即患病。在家养病期间,他将讲课的内容写成数万字的讲义《中国史籍读法》。这是吕先生最后的一篇讲稿,也是他在课堂讲授的最后一门课,其时,他已七十一岁,自他1905年执教于常州溪山学堂起,讲堂执教已整整五十年。1957年(10月9日),先生因肺气肿与心脏病并发,病逝于上海华东医院,享年七十四岁。吕先生虽毕生尽瘁于文史研究与教学,但还是未能尽其才,计划中的最后两部断代史《宋辽金元史》和《明清史》,已开始做史料的准备,可惜未能完稿,遂成史学界的一大遗憾。新世纪以来,吕先生的全部著作,以上海古籍出版社整理出版的“吕思勉文集”为最完整,目前已出版的有十二种,尚有六七种正在整理,待全部刊印后,即可见到先生著述的“全璧”。先生真是一位朴实诚恳,一无机心;真心向学,不为外扰;立身以正,恬淡为乐的纯粹学者。
(作者为华东师范大学历史学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