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注疏》版本流变及阮刻《周易正义》补议
一、《周易注疏》的版本
《周易注疏》的版本,学者多有论述,现在我们综合学者考证,并汇总各善本书目录,简述其情形如下:
孔颖达《正义》最初仅是单行,不与经、注合刻。学者现在一致认为,注疏的合刊,自南宋茶盐司本始。如汪绍楹先生谓:“考正经注疏萃刻本,莫先于浙东提举茶盐司本《易》《书》《周礼》三书。”茶盐司刻本《周易注疏》,现存仅两部:一在日本足利学校遗迹图书馆;一由铁琴铜剑楼收藏,现存中国国家图书馆。足利学校所藏比较完整,严绍?T《日藏汉籍善本书录》渭:“森立之《经籍访古志》卷一著录本书,并日:‘……此本以宋椠经宋人手校,最可贵重者矣。’江户时代日本人山井鼎据此而著《七经孟子考文》中《周易考文》。”又,其《汉籍在日本的流布研究》谓:“此本的《周易注疏》实是最初的‘注疏’合刊本之一,目前不仅日本无第二本收藏,国内原铁琴铜剑楼藏本,亦系后印本,故于汉籍史上至为贵重。”瞿氏铁琴铜剑楼所藏,原为陈?所有,书末有陈氏跋文,卷首缺,以钱求赤影宋本抄补,其余情况详瞿氏《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由于此版为注疏合刻之始,所以疏文不是分割在注文之下,而是系在每节之后;疏文的标经、标注也与原来单疏本同;注疏的分卷,一依单疏本分为十四卷,篇次亦同。由于其行款为半页八行,故习称八行本。
到了南宋后期建阳刻书,《十三经注疏》又变了新花样。此时的某些坊刻,适应学人读书便宜性的需要,便进一步把疏文分割支离在注文之下,又附刻上陆德明的《音义》,此即岳氏《九经三传沿革例》所谓“建本有音释注疏”者。一般说来,建本的质量是相对较差的,而建本《十三经注疏》的弊端,汪绍楹先生又列出四条:“一,分卷之不合也。……二,行款标目之失当也。……三,《释文》《注疏》回互改易也。……四,刊刻遗漏也。”此种版本行款的基本特点是:半页十行十八字,注、疏小字双行二十四字。由于建本比较通行,而且历宋、元、明三代又不断递修翻印,故传世较多。其中的《周易正义》,今线装书局《中国古籍善本总目》所载有三种,分别藏于北京大学图书馆、开封市图书馆、北京图书馆。台湾国立中央图书馆亦有收藏。《日藏汉籍善本书录》载两部,藏于静嘉堂文库。
明嘉靖中,李元阳在福建汇刻《十三经注疏》,学者一般认为其所据版本为十行本。惟其行款变十行为九行,又改双行小字注文为单行中字,此即所谓“闽本”。万历时期,北京国子监据闽本重雕,改中字注文为小字,此即所谓“监本”。崇祯初,汲古阁毛氏又翻刻监本,此即所谓“毛本”。因此三种版式基本相同,又被认为皆出十行本,故学者一般不加区别。闽本《周易兼义》,今台北故宫博物院、台湾国立中央图书馆、香港中文大学以及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皆有收藏,北京大学有明覆刻本。监本《周易兼义》,北京图书馆、台北故宫博物院有收藏。毛本
由于流行既广,传世亦多,兹不具列。
清乾隆时,武英殿修《十三经注疏》,以明监本为底本;此后的《四库全书荟要》及《四库全书》本《十三经注疏》皆据殿本誊写。殿本《周易注疏》,山西省图书馆有收藏。嘉庆间,阮元组织学者刊刻宋本《十三经注疏》,并引据各本,作《校勘记》,遂通行天下至今,而其版本问题也是至今仍需讨论的。 二、《周易正义》之“十行本”与“九行本”
阮元在《重刻宋版注疏总目录》后说:“有宋十行本注疏者,即南宋岳珂《九经三传沿革例》所载建本附释音注疏也。其书刻于宋南渡之后,由元入明,递有修补,至明正德中,其板犹存,是以十行本为诸本最古之册。此后有闽板,乃明嘉靖中用十行本重刻者;有明监板,乃明万历中用闽本重刻者;有汲古阁毛氏板,乃明崇祯中用明监本重刻者。”由是可见,阮元以十行本为最古,且以之为宋本。其刻《周易正义》即以十行本《周易兼义》为底本,参校闽、监、毛刻本、钱本,并参考《七经孟子考文》。然而十行本的问题并非如此简单。
首先,十行本的起源,虽说是自宋季的建阳刻附音本,然而由于历时既久,同一书版不同时期递有修补;而且建阳坊刻众多,版式相同未必是同一刻版。铁琴铜剑楼瞿氏便看出这一问题,当时瞿氏家亦藏有十行本《周易兼义》,但与阮氏所据本有别,《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谓:“阮氏《校勘记》、南昌府学重刊宋本皆据是书,方盛行于世。顾以是本核之,颇多不同。其不同者,
是本往往与家藏宋单注本、宋八行注疏本及《校勘记》所引岳本、钱本、宋本合;阮本多误同闽、监、毛本。均是十行本,何以违异若此?盖阮本多修版,其误皆由明人臆改;是本修版较少,多可藉以是正。”
其次,十行本并非宋本。阮元自谓其所藏十行本为宋本,且于诸本为最古。然而当时的顾广圻已经指出此非宋本,其《抚本礼记郑注考异序》谓:“南雍本,世称十行本,盖原出宋季建附音本,而元、明间所刻,正德以后,递有修补,小异大同耳。”顾氏当亲见阮氏所藏十行本,故能指出其中的修版问题;而且,他直接断定此种版本为元明间刻,尽管在源头上它可以追溯到宋季的建阳刻书。顾氏佞宋,经眼宋本无数,他的鉴定应当不差的。与阮藏十行本相比,瞿氏所藏是错误比较少的,然而其版也修补至明正德间,与阮本相似。汪绍楹先生更是根据“小字花数”的版式断定瞿氏所藏亦为元刻无疑。
据瞿氏《目录》,其家藏十行本优胜于阮藏十行本处甚多,并作《校(校勘记)》。瞿氏认为,阮藏十行本之所以错误比家藏十行本多,是因为阮藏本多修版。然而二者具体的关系究竟怎样?十行本与闽监毛本的关系又怎样?这并不是如顾广圻一句“谓之俗注疏可也”便加以概括的。
瞿氏家藏十行本后来的去处,各类的古籍目录皆无记载。今国家图书馆藏有元刻明修本《周易兼义》九卷,附《音义》一卷、《略例注》一卷。是书钤“铁琴铜剑楼”印及“瞿秉沂”印;且
瞿氏《目录》于《卦略》下谓“此下十一卦并缺,以八行本抄补”,而国图所藏此本所附《易略例》卷末恰是手抄;又,瞿氏藏书建国之初即交付北京图书馆――然则此本为瞿氏家藏十行本无疑。此本的性质,《中国古籍善本总目》谓是元刻明修本。今观此本可分两类型:一是左右双边,版心上方刻字数,字体圆劲,布列紧凑,版面多漫漶;一是四周单边,版心上方刻“正德十二年刊”或“正德六年刊”,字体松散且生硬,布列疏朗。 后者即瞿氏所谓正德间修版,共二十九面;前者当是元刻版,占该书的大部份。阮氏十行本,今已不知去向,然今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周易兼义》九卷,笔者经过校对发现,其误处竟与阮刻本基本一致,可以说,北大本与阮藏本是同一版次所印。又,据台湾《国家图书馆善本书志初稿》,台北国立中央图书馆所藏元刊明修本《周易兼义》为“元刊左右双边,白口,上记字数,下记刻工姓名及页次。……明补版有四周双边,左右双边,四周单边各种形式”,而且其所载的元、明刻工姓名与北大藏十行本完全一致。因此我们可以判断,台北国立中央图书馆所藏与北大所藏十行本是同一版本。此本的类型可划分为三:一是所谓元刻版,与瞿氏同;一是所谓正德补版,与瞿氏本正德补版亦基本相同;三是版心刻有“怀浙湖校”的补版――这正是与瞿氏十行本不同的地方。我们可以断定,“怀浙湖校”补版肯定比正德还要晚,理由有三:一,同是南雍刻本,其差别当是历时性修补造成的差异,瞿氏十行本唯有元代原刻与正德补版,那么北大十行本新的“怀浙湖校”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