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的论文
浅析网络文学与文学本质 一
文学到底是什么? 网络文学的出现,再一次将这个关于文学本质的追问提到文学研究者的面前。尽管,“网络文学”作为一个批评的范畴还没有正式进入文学词典,“网络文学”这一概念的所指还不确定。而且,在文学批评界,“网络文学”作为“文学”的合法性也一再受到质疑,对此文学批评家李洁非在《Free与网络文学》一文中的观点具有代表性。他认为,“网络文学”这个概念的提出事实上是“一种极其机会主义的权宜之计”。因为,作为一种写作方式,网络写作是非文学性的,对其评价也应该持非文学的态度。由此,他强烈地主张,要“撇开‘文学’一词来谈网络写作。网络写作根本不是为了‘文学’的目的而生的。”李夫生则从理论的角度将网络文学文本与传统文学文本进行比较,认为网上作品具有“本体空置”、“主体缺省”和“空间虚拟”等特点,不符合传统文学文本的规范,从而对传统文学构成一种挑战和威胁,并感叹道:这还能叫“文学”吗?文学可能性的限度在哪里?
然而,这种对网络文学作为“文学”的合法性的质疑并没有阻断网络文学本身的蓬勃生长。根据最早介入网络文学研究的著名学者欧阳友权的研究统计,自1995年 中国大陆开始有了本土的文学网站加入国际互联网1994年国际互联网进入中国大陆始,截至2001年8月底,“中国大陆有以‘文学’命名的综合性文学网站约300个,设有文学栏目的网站3000多个,其中以‘网络文学’命名的文学网站241个,发表网络原创文学的网站153个,发布小说的各类网站486个,发布诗歌的249个,发布散文的358个,发布剧本的75个,发布杂文的31个,发布影视作品的529个。”在这些网站上发表的文学作品更是不计其数。而仅“以专载网络原创作品的‘榕树下’rongshu为例,它从1997年建站到2001年底,已登载原创作品61.9万多篇部,达8亿多字。”
这一事实证明,网络文学作为当代文学的一个现实存在是无庸置疑的。文学经由互联网这一特殊的传播媒介在短时间内已经影响了一部分人的阅读和写作习惯。并且,网络文学的种种现象已经引起一些学者的关注和研究,按欧阳友权教授《网络文学研究述评》一文中的统计,近年来出现的关于网络文学的 论文有127篇。中南大学还成立了网络文学研究所并申请到国家社科课题。就目前而言,学界对网络文学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几个方面:一是对网络文学进行定义命名;二是将其与传统书面文学进行比较,从而概括其创作特点及文本特征;三是对其创作现状进行文学价值评定,分析其现状、存在问题及 发展预测;再者就是整体探讨网络文学的存在意义和价值。这些研究成果所具有的开创意义是不言而喻的。但总的说来,这些研究都暗含一个特定的视阈界限,那就是我们存有一套关于文学的标准。以这一潜在的“文学的标准”文学观念为参照,于是,网络文学本身所呈现的不同于现有文学样态的特征,使批评者很容易就将其剔除出文学的疆域,而归入非文学性书写的范畴。
网络文学的出现和兴盛,从一个全新的层面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较全面关照和认识文学的视角,既有的关于文学的本质、文学的功能、文学的标准以及文学的边界等等的知识,将会重新得到检省和反思。
历史地看,文学作为研究和关照的对象,自有文学以来就成为研究者们不断定义和规范的东西。但是,无论是中国古代的“言志”还是“缘情”观;无论是西方古典的模仿说、再现说,还是近代的表现说,抑或是20世纪开始的对“文学性诗性”的所谓客观研究,都能清晰地告诉我们文学所具有的某些特征和功能,但又都不能穷尽我们对文学的全面感受和理解。总体来说,所有这些对文学的规范,都有各自对文学的独特领悟和认识,并且在特定时代主宰了人们对文学的观念视阈。但是,迄今并没有哪一种理论观点可以成为人们定义和规范文学的唯一标准。事实证明,文学史对文学的认识和知识规范是一个不断地拓广并深入的过程。同时,也说明文学自身决不是一成不变的封闭体系,而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开放系统。
当然,强调文学的开放性并不意味着把文学当成是一个漫无边际难以把握的变化体。如前所述,至今谁也说不清文学是什么,但谁也无法否认文学确实是一个独特而客观的存在,它具有与其他书写文本如历史、 哲学、 政治等等不同的独特的可辨识特征,如想象和虚构的特性,它通过语言对人的生命冲动、情感思想等的隐喻性再现,并且有一个可以阅读文本存在形式等。因此,面对文学这个复杂的批评范畴,我们所强调是对待文学的态度———不能以僵硬的教条所谓的标准去对待丰富复杂的文学现实,应该以开放和发展的心态去面对不断生长着的文学事实本身。 二
当我们以这种开放和发展的心态去对待丰富复杂的文学事实、追溯文学自身的发展史时,就会看到,“文学”这个概念的所指本身就滑动不居。当我们说“文学”这个 现代汉语词汇时,我们意指的并不是古代汉语中那个也叫“文学”的词汇所指。在古代汉语
中,“文学”一词实指所有的人文经典著作,与我们今天所谓的“文化”典籍相近。对此郭绍虞早已作了考证。高玉也在《现代汉语与中国现代文学》一书中借李泽厚言中国没有西方意义上的哲学之观点来说明:“中国古代没有西方的亦即现代的文学概念的文学”,“文学”只不过如吴林伯《论语发微》所言,是“六艺之学,后世所谓经学”也。所以说,作为审美意义上的“文学”所指只存在于现代汉语语境中。事实上,这种“西方意义上”也就是审美意义上的“文学”所指在西方语境中也经历了同样的古代向现代的演变。我们现在所说的作为“审美的”文学这一范畴所指实际上是文学发展到现代资产阶级世俗社会时的产物。因而,我们现在能够见到的“古代文学史”,实际上是我们基于今天的“文学标准”来检索和书写的所谓“古代文学的全貌”。即便如此,我们按“今天的文学标准”来概括和书写的“古代文学全貌”也经历了多次不同的形态变迁,其间充斥着以各种视阈为界限的“文学”与“非文学”之争,尤其是当一种新的文学形式出现时。这种变迁的背后实质上隐含了人类对自身生存环境的改善和超越以及对自我认识的深广。文学作为人学应该是在这个意义上来说的。每一次文学总体形态的变化都有着明显的标志性特征,这就是文学传播媒介质的变化。
总观文学历史的发展,由最初的原始口头语言及其所形成的自由的口头文学言说与传播方式,到现代文学发展得非常精致自足的语言系统以及其严格完善的体制化管理系统,文学自身的存在方式与人类的生存经验的关系已经变得非常复杂。
首先,文学在形成自足的语言系统的同时,逐渐封闭了自己。德国美学家沃尔夫冈-伊瑟尔在《虚构与想象:文学人类学疆界》一书中就感叹道:“如今文学符号读起来困难了。它们不再指代规定的位置或物质;相反,它们暗含联系,展示趋向,隐蔽地传达自己的理解以显示不能指代的东西。”其为我们指出了文学语言发展的历史实质。我们今天所使用的“文学”语言,已经是经过多层过滤,不再具有其原初口头文学所传达出来的那种特征:具体、单纯、透明。德里达在谈到文字时也认为,书写就是抹去一个事物的在场又使其仍然能够辨认这一姿态的名称。文学语言通过这种种“书写”过滤,已经沉淀为一个有自身结构系统的符号体系,其强大的隐喻性,使其逐渐超越人们的日常生活,成为一个独立自足的世界。
文学语言的这种体系化精致化,一方面因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张力使文学作品蕴涵言说不尽的 艺术魅力———给读者以美的享受;另一方面,又必然对阅读和理解造成困难———因为它对读者的解读和鉴赏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至少要具备与作者相似的文学背景,而这在信息爆炸、知识趋向于专业化的时代是比较困难的。所以,近代以来,人们不停地想去使其明晰化、 科学化,以便容易被掌握,从俄国形式主义到新批评,从结构主义到后结构主义,文学理论家们的努力持续不断。而文论家们的这种努力又衍生出一个更专业和复杂的文学批评语言体系,非一般受众所能掌握。在某种意义上,文学语言体系已经与人类的生存经验有所疏离,变成了对经验书写的“再书写”———纯粹文字和思维的游戏。这样,文学语境也似乎成为了文学创作者和文学批评者之间单纯的对话关系,与大多数人的生存毫无关联。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内文坛逐渐增多的对文学尤其是诗歌衰败的焦虑———文学越来越被读者疏远,成为作家诗人的自说自唱和自娱自乐,而大众化、娱乐性的作品则广为流行———虽然批评界不断诘难其肤浅有媚俗倾向,是这一复杂现象的具体表现。 再者,文学在现代获得自足空间的同时,其自身也形成了比较严格的体制化管理系统,这就是文学发表和出版发行的编辑制度及书籍审查管理制度。这样层层管制的文学生态环境,必然使文学创作的自由受到限制。书籍审查机构的意识形态控制,文学报刊的风格特色,文学编辑的情绪喜好,以及市场利润对出版商的制约等等,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制约文学创作者的写作自由。
文学发展到现代的这种语言系统的精致化、管理系统的严格化,导致文学在精神取向上的精英化贵族化,逐渐成为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无关的东西。一直以来,就有新的因素对其造成冲击,这就是所谓的“通俗文学”。但是,其除了对文学语言构成某种程度的消解以及因市场因素对出版商的诱导外,在印刷文本时代,它无法对书籍审查管理系统及意识形态控制构成威胁。所以至今,“通俗文学”仍处于文学的边缘,在许多文学批评家的视野里,它仍不能获得“文学”之名,“通俗”作为限制词的意义就在于此。尽管如此,“通俗文学”依然强盛地生长着,以自己边缘性的生存形态阐释着“文学”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