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细读】《红楼梦·晴雯撕扇》：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
【作品简介】
《红楼梦》，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是一部从各个角度展现女性之美以及中国古代社会世态百相的史诗性著作。本文节选自《红楼梦》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双星”。重读这一回，领略贾府丫鬟晴雯的魅力，感受宝玉对女性的态度，不仅对旧时代有针砭意义，在今天也不失警示作用。
原文解析
（前情简介：端午节席上宝玉见宝钗不和他说话，王夫人也不理他，黛玉也是懒懒的样子，凤姐也不敢说笑，贾迎春姊妹也都无意思。大家坐一坐就散了……）
①今日之筵，大家无兴散了，林黛玉倒不觉得怎么，倒是宝玉心中闷闷不乐，回至自己房中，长吁短叹。（黛玉天性喜散不喜聚，所以不觉得无兴散了怎么样；但是宝玉的性情是愿常聚不散的，再加上席上众人都不理他，所以他心情不好，为下文数落晴雯、被晴雯“气得乱战”做铺垫）偏生晴雯上来换衣服，不防又把扇子失了手跌在地下，将股子（扇子的骨架）跌折。宝玉因叹道：“蠢才！蠢才！将来怎么样？明日你自己当家立业，难道也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宝玉本就心情不好，对下人说这话，本不算是激烈之词，如果是袭人，不予分辨这事也就过去了）晴雯冷笑道：“二爷近来气大得很，行动就给脸子瞧。前儿连袭人都打了，今儿又寻我的不是。要踢要打凭爷处治就是了。就是跌了扇子，也是平常的事。先时连那么样的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个大气儿，这会子一把扇子就这么着了。何苦来！要嫌我们就打发我们，再挑好的使。好离好散的倒不好？”（“冷笑”一词可见晴雯不仅不怕宝玉，还敢反击，说宝玉气大，想立威，再加上之前宝玉无意中踢伤袭人，晴雯便认为宝玉是故意找茬；尤其说出了宝玉最怕听的离散之语；可见平日宝玉是善待晴雯的，而晴雯也是率性惯了）宝玉听了这些话，气得浑身乱战，因说道：“你不用忙，将来有散的日子！”（宝玉被晴雯戳中了“散”的要害，对于晴雯反击的其他内容却视而不见；这为下文宝玉、晴雯、袭人的冲突及其激化拉开了序幕。）
②袭人在那边早已听见，忙赶过来向宝玉道：“好好的，又怎么了？可是我说的一时我不到，就有事故儿！”（袭人深知晴雯的脾气，直接劝她等于火上浇油，故先劝起宝玉
来）晴雯听了冷笑道：“姐姐既会说，就该早来，也省了爷生气。自古以来，就是你一个人服侍爷的，我们原没服侍过。因为你服侍得好，昨日才挨窝心脚；（“挨窝心脚”指宝玉踢了袭人胸口一事）我们不会服侍的，到明儿还不知是个什么罪呢！”袭人听了这话，又是恼，又是愧，待要说几句话，又见宝玉已经气得黄了脸，少不得自己忍了性子，推晴雯道：“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们的不是。”晴雯听她说“我们”两个字，自然是她和宝玉了，不觉又添了醋意，冷笑几声道：“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哪里就称起‘我们’来了。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袭人羞得脸紫胀起来，想一想，原是自己把话说错了。（袭人本想劝解宝玉与晴雯之间的矛盾，不料被晴雯反唇相讥，又揭出袭人挨窝心脚的事，进而抓住她说的“我们”，又增添了醋意，竟然直击“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晴雯对袭人的讥讽是出于对袭人的鄙视和反感，以至连宝玉气黄了脸也不顾忌了。）
③宝玉向晴雯道：“你也不用生气，我也猜着你的心事了。我回太太去，你也大了，打发你出去好不好？”晴雯听见这话，不觉又伤起心来，含泪说道：“我为什么出去？要嫌我，变着法儿打发我去，也不能够。”宝玉道：“我何曾经过这么个吵闹？一定是你要出去了。不如回太太，打发你出去吧。”说着，站起来就要走。袭人忙回身拦住，笑道：“往哪里去？”宝玉道：“回太太去。”袭人笑道：“好没意思！认真个的去回，你也不怕臊了？便是她认真要去，也等把这气下去了，等无事中说话儿回了太太也不迟。这会子急急的当作一件正经事去回，岂不叫太太犯疑？”宝玉道：“太太必不犯疑，我只明说是她闹着要去的。”晴雯哭道：“我多早晚闹着要去了？饶生了气，还拿话压派我。只管去回，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晴雯并不想离开怡红院，碰死也不离开，可见其对宝玉感情之深；这句话也预言了后面她被赶出贾府的当晚就离世的结局）宝玉道：“这也奇了。你又不去，你又闹些什么？我经不起这么吵，不如去了倒干净。”说着一定要去回。袭人见拦不住，只得跪下了。宝玉忙把袭人扶起来，叹了一声，在床上坐下，叫众人起来，向袭人道：“叫我怎么样才好！这个心使碎了，也没人知道。”说着，不觉滴下泪来。袭人见宝玉流下泪来，自己也就哭了。
直到宝玉要打发晴雯离开怡红院，晴雯才发现事与愿违，伤心含泪，极力辩白。宝玉坚持要回太太，她便知事态严重，一边说宝玉拿话压人，以攻为守；一边则表示自己碰死也不会出门。小说用有限的篇幅展现出一位生性率直、口齿伶俐，且如宝玉所言“顾前不顾后”的女孩儿形象。
……
④（宝玉）晚间回来，已带了几分酒，踉跄来至自己院内，只见院中早把乘凉枕榻设下，榻上有个人睡着。宝玉只当是袭人，一面在榻沿上坐下，一面推她，问道：“疼得好些了？”只见那人翻身起来说：“何苦来，又招我！”宝玉一看，原来不是袭人，却是晴雯。（不知枕榻是谁设下的，宝玉更没想到上面的人是晴雯，这就为二人的和解提供了契机和前提；晴雯的回答也是不迎不拒，不温不厉）宝玉将她一拉，拉在身旁坐下，笑道：“你的性子越发惯娇了。早起就是跌了扇子，也不过说了两句，你就说上那些话。你说我也罢了，袭人好意来劝，你又括上她，你自己想想，该不该？”晴雯道：“怪热的，拉拉扯扯作什么！叫人来看见像什么！我这身子也不配坐在这里。”宝玉笑道：“你既知道不配，为什么睡着呢？”晴雯没得说，嗤的又笑了，说：“你不来，使得；你来了，就不配了。”
宝玉心中有数，所以直接点明白天的事，明显地责怪晴雯不该对自己和袭人说那些话；晴雯未辩白，未反驳，未发火，未顶撞，反说些言不及意、文不对题的话；说明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当，且颇有悔意。
⑤宝玉笑道：“只洗洗手来拿果子来吃罢。”（对晴雯的小性子，宝玉不以为意，转向其他话题）晴雯笑道：“我慌张得很，连扇子还跌折了，那里还配打发吃果子！倘或再打破了盘子，更了不得了。”（晴雯却再提起跌扇一事，为后文撕扇奠定基础）宝玉笑道：“你爱打就打，这些东西原不过是借人所用，你爱这样，我爱那样，各自性情不同。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也可以使得，只是不可生气时拿它出气。就如杯盘，原是盛东西的，你喜听那一声响，就故意的碎了也可以使得，只是别在生气时拿他出气。这就是爱物了。”（宝玉讲起了物为人用、随人性情的道理）晴雯听了笑道：“既这么说，你就拿扇子来我撕。我最喜欢撕的。”宝玉听了，便笑着递与她。晴雯果然接过来，“嗤”的一声撕了两半，接着“嗤嗤”又听几声。宝玉在旁笑着说：“响的好，再撕响些！”正
说着，只见麝月走过来笑道：“少作些孽罢！”宝玉赶上来，一把将她手里的扇子也夺了递与晴雯。晴雯接了，也撕作几半子，二人都大笑。晴雯笑着，便倚在床上说道：“我也乏了，明儿再撕罢。”宝玉笑道：“古人云，‘千金难买一笑’，几把扇子能值几何？”一面说着，一面叫袭人。袭人才换了衣服走出来，小丫头佳蕙过来拾去破扇，大家乘凉，不消细说。
撕扇一段把晴雯之泼辣娇憨，宝玉之怜香惜玉，以及二人之心心相印，写得淋漓酣畅。集中表现了宝玉对女性的怜爱与尊重，给予了晴雯很高的情感礼遇。“撕扇”的戏剧性还表现在，宝、晴二人心知肚明，互相融情大意，只有麝月不明就里，侧面表现出宝玉、晴雯亲密关系的潇洒自然；也表现出作者描写手法的巧妙之处。
能力测评 A 识记
1.晴雯的判词是“ ， ”，意思是风雨过后，月亮出来难以见得；彩云也容易烟消云散，比喻品行高尚的人不多见。
2.贾宝玉在太虚幻境看见一副对联，
“ ， ”，把假的当作真的，真的就成为假的了，把一无所有当作应有尽有，那么你所有的东西就和没有了一样。
B 理解
3.下列对画线词语和句子在文中的意思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蠢材！蠢材！”并不是说晴雯真的愚笨不堪，而是因为宝玉心情不好，又恰逢晴雯跌扇，生气之下说出来的气话。
B.枕榻是一种坐卧两用的家具。座高一尺二寸，三面有靠背，榻面多以竹贯穿而成，上或设有藤枕，常供夏天乘凉时使用。
C.玛瑙是玉髓类矿物的一种，《红楼梦》中常出现玉石制品，比如饰品、餐具等，薛宝钗就有一块玉石做的锁。
D.千金难买一笑，出自典故烽火戏诸侯。周幽王为博美人褒姒一笑，悬赏千金求一计，后采用虢石父的计策，点燃烽火戏耍诸侯，终引得褒姒一笑。
C 综合分析
4.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表现手法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第①段中，晴雯说了很多反击宝玉的话，但宝玉只回复了“将来有散的日子”，说明宝玉非常在意晴雯说的好离好散，因为宝玉是喜欢聚不喜欢散的人。
B.袭人原想化解宝玉和晴雯之间的矛盾，但是由于她比较愚笨，导致自己也陷入矛盾旋涡。
C.宝玉拿过麝月的扇子给晴雯撕掉这一情节，说明怡红院主仆之间关系融洽、不拘小节。
D.文中用细致的语言描写、塑造贾宝玉和晴雯，表现了晴雯桀骜不驯、刚直锋利的特点和宝玉对晴雯的娇纵。
D 鉴赏评价
5.请结合选文和你读过的《红楼梦》章节，简析晴雯的形象特点。
E 表达应用
6.王夫人听信谗言，在抄检大观园后将晴雯赶出了贾府，请你以宝玉的名义给她写一封信作为临别赠言，希望她离开大观园之后能好好生活。300字左右。
F 探究
7.晴雯死后，宝玉做《芙蓉女儿诔》一文悼念晴雯；“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死金丹独艳理亲丧”一回中，群芳行令，黛玉摇得芙蓉签，上云“莫怨东风当自嗟”；请结合选文和你读过的《红楼梦》章节谈谈作者将黛玉、晴雯与芙蓉联系在一起的深刻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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