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是海的深呼吸
作者:池薇曼
来源:《花火影像》2017年第04期
创作感受:不少电影都有黑胶唱片出现的情景,主角们在缥缈哀怨的音乐里追忆往事,流露出遗憾神色,比起感动,我更多的是怒其不争,所以写了这个和黑胶唱片有关的故事。男女主角因为一些事而渐行渐远,但是女主角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去见男主角,与其在孤单的漫漫长夜里为错过谁而难过,不如试着去争取最后一线希望。一定来得及,请你别放弃。 Scene 00
暮色浸染原野,董夕染抵达英国斯托克顿的Sound It Out唱盘店。
每年4月份的第三个周六是“世界唱盘店日”,恰好是今天。店内所有唱盘架都塞满了黑胶唱盘,层层叠叠,仿佛会将架子压垮。客人们站在狭窄的过道挑选唱盘,间或到柜台前跟店主咨询,逼仄的店内还有几位手持乐器的白人在演奏,热闹而闲适。
董夕染没有多作停留,她找到店主,哼出记忆里最为深刻的那段旋律。无奈的是,店主听完摇了摇头。
临走前,热情的店主给她推荐几张唱盘,说希望能成为对她而言独一无二的音乐。 人世间有太多独一无二,令人难以忘怀的,多是最初的那份独特。例如,最初喜欢的人。 归途,夜色由远及近袭来,自黑夜深处跳出回忆的猛兽,将她吞噬。
江徹说过,世界各地有着越来越多的新兴节日,有一些是人们为了做喜欢的事,见想见的人一面而找的“借口”。彼时她并不理解。
她到不同地方找黑胶唱盘店,试图寻出他给她听过的那段旋律。她幻想着,找到那张唱盘后便亲自去告诉他:“我不欠你了。”
——这是她为再见他一面而找的借口,不惜赌上了余生,只为换一个可能。 Scene 01
董夕染拿着饭卡走出教室,利索地把锁头搭回门上扣好,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
“真的是你。”
她回头,和隔壁教室门边的少年对上视线。
少年逆着夕阳的余晖而立,脸部轮廓深邃,一双黑色眸子幽深有神。校园广播里的音乐由惊心动魄变得舒缓轻柔,董夕染认出他是谁,心底紧绷的弦松开,奏出喜悦之音。 “我的名字叫江徹,你还记得吗?你要去学生餐厅吧,一起走。”
董夕染忙跟上他。她其实刚去过学生餐厅,但是忘带饭卡,她跑回教室拿却发现门锁了。摸不准拿钥匙的同学何时回来,趁四周没人,她取下别刘海的黑色发夹打开锁。 “没想到你也在这所学校读书。”
他适当地放慢脚步等她跟上来:“对啊,你觉得这算不算命运,Destiny?我就在你隔壁班,之前看到过你好几次,看到你开锁总算确定是你。董女侠,好久不见。” 董夕染微笑,一笔带过:“我成绩不太好只能埋头苦学。”
穗森高中是贵族学院,师资是董夕染之前的高中无法比拟的。她不愿留级,要跟上进度很吃力。
“如果有不会的题,可以来找我。” 听他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很暖心。
去到学生餐厅才发现限量供应的特惠套餐售罄,董夕染露出遗憾的神色。这里物价很高,父亲给她的生活费虽然很充足,但她从小习惯省吃俭用。况且,特惠套餐本身就很豪华。 “不如我请你吃顿饭,当作是以前的谢礼。”
说完,似乎怕她拒绝,江徹先一步点了两个A套餐。当少女看到窗口递出来的两份豪华餐盘,立刻向美食屈服,完全忘了矜持。
他们坐着吃饭的十来分钟,不断有路过的学生来打招呼,他们叫他“江少”,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美食是治愈心情的灵药,董夕染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开玩笑:“你真是受欢迎,难不成是這所学校的偶像?” “对,你要我签名吗?”
“哈哈,我不追星。”
在这水族箱般令人呼吸困难的陌生环境,遇到他,董夕染连日来的阴霾情绪一扫而空。 Scene 02
回教室的路上经过学生活动中心,江徹跟她告别,他还有学生会的工作。
董夕染刚转学过来时,看到五花八门的社团宣传册,才发现她没有任何才艺。生怕丢脸,她没有报名任何社团。放学后同学们参加社团活动,她则待在教室学习,看似无欲无求,实则内心艳羡万分。
走出几步,少年转身朝她招手,笑容像一轮照亮黑暗的太阳。 “董女侠,你快跑!”
不等少女做出反应,“噗哧”的喷水声响起,她被草坪里的自动浇水器浇了个透心凉。 和江徹的重逢,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有惊有喜。
董夕染从小跟爷爷住在南老街。南老街是临春市人口最密集的老城区,房屋鳞次栉比,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会挂着歪歪扭扭的手写招牌,诸如“出售竹筐、竹篮”“纸鸢”“木梳”……这条街汇聚着全市的手工艺人,他们世代居住于此,手艺代代相传。 江徹出现时,董夕染正趴在油腻的老茶桌上做题。
爷爷做了半个多世纪的锁匠,他们家还卖各种锁,逼仄的外屋墙上挂满锁和钥匙,空气里常年弥漫着铁锈和润滑油混合的味道。 “请问这里能开锁吗?”
少女对着一道中考数学题苦战中,头也不抬地答道:“能,但我爷爷出去办事了,你要等他回来。”
“附近还有别的开锁师傅吗?我有急事,等不了多久。”
她抬头,发现来客是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他穿私立学院的制服,气质清朗,举手投足间散发出良好教养,和这条陈旧街道长大的孩子们截然不同。 “不好意思,就我爷爷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