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大人才在我们的下一代那边,不要浪费了他,因为这种高度的文化教养,必定要在十三岁之前完全的完成。怎么做?你首先这个工具上要养成他能够读经史子集的能力,就是要文言文的教育。你说它里面有糟粕,中国的传统有糟粕。有糟粕是一回事,如果你说有糟粕,也要一个有功力的人才知道哪里有糟粕,不可以随便乱讲。所以你要发扬它,你要有能力;你要批判它,你也要有能力;你要咒骂他,你也要有能力。所以,首先我们培养这种能力,然后我们从阅读当中,我们渐渐的融入其中,也可以说古人的智慧渐渐开发我们的智慧。尤其是我们现在所推广的这种教育,他所读的内容都是永垂不朽的智慧之作,叫作经典著作。这些经典著作让他耳濡目染之后,他不会变成一个三家村的小里小气的一个顽固分子。这些经典著作本身就是一个开放性的、一个高远的理想,一个开阔的胸怀。
你要涵养你的性情,你要增长你的智慧,你要提升你的眼界,你要增进你的道德勇气,都必须靠这些永恒的著作来启发你。我们不是跟着孔子走,乃是我们读孔子的书来启发我自己内在的心灵。如果孔子讲的话不是我内在心灵要的东西,我可以不要孔子。我们是凭这样的精神来读书的。但是孔子讲的话如果是千秋不朽呢?他还是新的,所以未曾老去,他还是有活力的,未曾死去。只要有人类,你就必须这样做。不是孔子教我们这样做,而是你自己本身就希望这么做。只是这些书再来唤醒你。所以经典是唤醒人性的著作。不是来压迫你,不是来宰制你,不是来奴役你,千万千万要认识这一点,要不然我们
就不能读那些书了。
孔子说:“巧言令色鲜矣仁”。一个巧言令色的人,他的心灵一定是不干净的,一定是不诚恳的,这种人你一定要小心啦!当孔子讲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二千五百年前他是在山东讲的。但是二千五百年之后,我们在北京的人就可以巧言令色吗?你巧言令色就是有仁德的吗?你就可以去交巧言令色的朋友吗?不是的,我们还是鲜矣仁。如果一个美国人,他巧言令色就好吗?不是的,他巧言令色照常鲜矣仁。这叫做“经典”。这种话为什么我们不去读?杜甫说:“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假如你真的是在一个“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这种环境之中,一个人如果不会感时花溅泪,不会恨别鸟惊心,这种人没良心。所以杜甫不是他自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乃是普遍的人性都是如此,这样子叫作“千古之作”,这样子叫作“永垂不朽”。没有任何的政治势力,没有任何的经济势力,可以使那些东西永垂不朽。只有人性,人性不在杜甫那里,不在孔子那里,在我们自己这里,这叫作“经典”,而“经典”不只是有了这样的性情的涵养,不只是对我们人性的光辉的启发,它又是最好的文学著作。所有文学家只不过学到经典的一个面向,他就足以成家了,唐宋八大家是不需要读的,因为他们是中等层次。他们从哪里学来这些文学技巧?经典之作。所以你要有好的文学的素养,你直接读经典可以节省你很多时间。
有人曾经说读经这样一种教育,就是教育的经济学。因为它太经济了,只要学一点点,它就有很大的收获。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每个老师,希望你记住一句话:我们所要教给学生的一定要教他有用的东西,而且这个有用一定是高度有用,而这个高度有用是一辈子有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只要教五分钟就影响他一辈子,你只要教几句话就让他一辈子受用。假如不是这种教材你不要教。因为什么?因为学的刚才说的那种教材,自己就会了,你教他做什么?
台湾的语文教育失败了,严重地失败了!我们费了那么多的时间来学国语国文,但是语文程度一年不如一年。为什么?专门在浪费孩子。我们举几个例子。我们的小学,他认为小学生懂什么,小学生懂什么呢?小学生只懂得他身边的生活,于是我们要生活寓教育,教育寓生活,所以我们要教他身边的语言。所以他懂得什么呢?小猫小狗,所以我们教材里“小猫叫小狗跳,老师早小朋友早,我的书包里,有书又有笔;天这么黑,风这么大,爸爸不回去。”
小华、小明、小英的故事讲了六年,这三个人在六年之内阴魂不散。学了这三个人的故事之后,一个人到了十三岁升上初中了,他的心灵里面除了认识两千多个中国字以外,他的心灵当中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一无所有”,完全浪费!
现在我举一个另外的例子,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唐德刚先生,他
反省胡适之,他的所谓白话文运动。胡适之先生是鼎鼎有名的名人,他自己接受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邀请,在他晚年的时候,用英文讲自己的一生的经历,叫作自传,不是口述自传。因为是英文,但是这个很有历史价值。所以,他就叫他的学生唐德刚,现在在美国纽约大学当教授,唐德刚,他把它翻译成中文。在翻译的时候,唐德刚一面翻译一面就下注解,就对胡适之先生的功业,有一些评论。在讨论到民国八年“五四运动”,民国九年“白话文运动”的时候,唐德刚先生这样说,我来念给大家听,书上说:
“这一场的白话文运动,尤其是以白话文作为中小学教育工具这一点,其建设性还是破坏性究竟孰轻孰重,最好还是让在这个运动影响最重的时期,受中小学教育的过来人来现身说法。因为民国九年的时候胡适之建议国民政府,把我们小学的国文教育完全改成国语就是完全改成白话文,小孩子只学白话文就好了,不要再学那些极其拗牙的古文了,这叫白话文运动。
唐德刚先生就是那时候正好是小学生要入学的人,于是他亲身经历到了这种变化。他说,要由我来说才能够知道这种教育到底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是对国家有利的,还是在残害国家的。“笔者本人就是胡先生所称许的,当年新学制所受教育的小学生之一。不幸,我是个乡下孩子,距离我家最近的国民小学叫作‘公立小学’,‘公立小学’一概都照政府的办法教白话文,这个小学也在十里之外。我们上不了
公立小学,只好在家里祖父开一个私塾来教我们几个亲戚的孩子。我祖父是革命党,他的头脑是很新的,所以他有许多的改良,不是按照一般的私塾教育。但是,在国文这一课他却规定我们要背诵古文,作文也要用文言文,不许用白话文。我在这个私塾之内读了七八年之久,我的国文就‘从床前明月光’一直背诵到‘若稽古帝尧’。”
“若稽古帝尧”是尚书,尚书号称极其拗牙,所以把尚书都背完了,大概《四书》、《五经》、《诸子百家》都背完了。
“所以最后连《左传选萃》和《史记精华录》也能整本的背。在我们这些同学当中,除了二三个实在念不下去之外,大多数的孩子都不以为是辛苦,最后在家长的鼓励之下,竟然也主动去读《资治通鉴》和《昭明文选》这些大部头书。那时候才几岁?十一岁。在我们十二岁那年春天,家长送我们上初中,必须有一张小学文凭,所以就把我们插班到公立小学去。我还很清楚记得,我们在公立小学所上的第一堂国语课,就是有关早晨那个公鸡的白话诗,他的诗是这样子的:喔喔喔,白月照黑屋;喔喔喔,只听富人笑,哪闻穷人哭;喔喔喔,喔喔喔。
那时,表兄和我三个人都已经会背诵全篇‘项羽本纪’”就是史记的一篇文章“项羽本纪”,项羽的一篇很有名的文章,我去数一数总共九千二百个字,他们全都会背。“但是上国语课的时候,我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