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发生学研究的三个前提性问题
◎杜学敏
【摘 要】内容提要 现有的审美起源研究对三个前提性问题似乎缺乏深入追究:(1)审美起源与艺术起源是不是同一个问题?二者究竟是何关系?(2)以什么样的“审美”与“起源”观念为出发点研究审美起源?(3)通过什么方法来进行审美起源问题研究?在辨析、分梳“审美”与“艺术”概念的基础上，本文指出:审美起源与艺术起源并非同一个问题，但两者在艺术的审美发生方面存在相互交叉关系;当我们提出“审美是如何起源的?”这一问题时，实际问的是“作为人类诸多活动之一的审美活动(以审美经验、审美意识或美感的产生为标志)在什么历史条件、背景或原因下发生的?”;审美发生学研究需要历史学与考古学之类的实证性研究方法，更需要逻辑推论的哲学研究方法。 【期刊名称】人文杂志 【年(卷),期】2012(000)001 【总页数】7
【关键词】关键词 审美发生学 审美 艺术 审美起源 艺术起源
审美发生(aesthetic genesis)即人类审美活动的产生、起源，审美发生学即专门研究人类审美活动的产生、起源的(审)美学① 笔者有时用“(审)美学”这种书面形式，既意在兼指“美学”与“审美学”这两个完全同义的外来词，也为提醒、强调后一译名的合理性。参见杜学敏:《美学:概念与学科——“美学”面面观》，载《人文杂志》2007年第6期。分支学科。但在(审)美学被普遍等同于艺术哲学或有关艺术的理论的大背景下，迄今为止的审美发生研究被自然而然地完全等同于艺术发生研究:“在历史上，审美发生学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探
讨艺术的起源问题。关于艺术起源的理论，常常被称为发生学的美学。”② 叶朗主编:《现代美学体系》，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369页。或许因李斯托威尔的《近代美学史评述》(蒋孔阳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年)第十八章“发生学的美学”中译章名之故，尽管“发生学(的)美学”与“审美发生学”是两个完全同义的概念，但在国内美学界前者比后者更流行。不过，这里实际有几个前提性问题值得仔细考量，审美起源问题之所以众说纷纭、扑朔迷离，与其说是由于考古、历史材料的不足，毋宁说是由于对相关基本问题的未经明辨详察所致。
一
首先，审美起源与艺术起源是不是同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或不是?二者究竟是什么关系?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无非两种，或认为两者完全是同一个问题，或认为两者并非同一个问题。事实上，在现有的或称审美发生学或称艺术发生学的研究中，审美起源与艺术起源两者的异同及其关系基本就构不成一个问题，更不存在对此问题的思考与解答。人们相信:“只要我们真的能够理解人类最早、最原始的艺术的意义，那么审美发生的秘密就不难被发现。”③ 朱狄:《原始文化研究:对审美发生问题的思考》，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年，第780页。因而，一点也不奇怪，我们在大量讨论审美或艺术起源的文献中几乎是看不到这个问题的。与此相反，笔者是不赞成审美起源与艺术起源同一论的，——上述问题的提出就已经是基于审美起源与艺术起源的非同一性观念了。
毫无疑问，将我们这里的讨论继续进行下去的要害是，如何理解审美与艺术概念的基本内涵。审美起源问题之所以普遍地能被艺术起源问题所取代，或者说两者能被等同为一，原因只能是:在为数众多的美学研究者那里，“审美”与
“艺术”概念被模棱两可地混同不分了。审美(aesthetic)和艺术(art)这两个概念均含混而复杂，① 沃尔夫冈·韦尔施曾指出:“‘审美’一词的确表述着多不胜数的不同意义。”“审美语义含混不清的问题就像所谓的美学学科本身一样古老。”“这一含混性确实可以将人引向绝望。每一个美学理论家都有高见，但是人言人殊。”(［德］沃尔夫冈·韦尔施:《重构美学》，陆扬、张岩冰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年，第121、15－16页)柯林伍德则说:“‘艺术’是一个广泛通用的词汇，并且它的意义含混不清”。(［英］柯林伍德:《艺术原理》，王至元、陈华中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第1页)我们无法在此展开详细讨论，也很难给出严格界定，但为了论题的展开，我们仍然不得不结合审美和艺术概念史的概略介绍来对它们做出基本说明。
我们知道，“(审)美学”之父鲍姆加登是在18世纪中叶以《(审)美学》(Aesthetica，1750)的正式发表创立“(审)美学”(Aesthetics)这一概念与学科的。作为哲学内部的一门新学科，(审)美学是研究人的感性认识活动的科学，并与研究人的理性认识活动的逻辑学、研究人的意志行为活动的伦理学相对。根据鲍氏的论述，他所新创的这门(审)美学涉及艺术与美的问题，但“审美”(Aesthetic)概念并不是作为“艺术”与“美”的同义词而诞生的，它的本义是指更加宽泛的人的感觉、情感、想象等感性活动。
鲍氏之后使“审美”概念产生重大影响的是康德和黑格尔。康德在《判断力批判》(1790)上卷，就这一不同于认识逻辑、欲求意志活动而同主体及其愉快或不愉快的情感相联系的感性/审美活动(他称之为鉴赏或感性/审美判断)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探讨。他给予感性/审美概念四方面的规定性，从而使感性/审美真正成为一个(审)美学概念。康德正式赋予审美概念最重要且影响深远的内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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