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展书法艺术的文化视野
何满宗，湖南常宁市人，1956年出生，毕业于清华大学，获历史学硕士学位。现任中国书协理事，湖南省文联副主席，湖南省书法家协会主席，一级美术师。2024年10月9日，秋阳高照，我们在长沙荷风堂艺术中心采访了这位激情四溢、热情友善的著名书法家。 夏义生（以下用●表示）：书法可以追溯到殷墟甲骨文时代。几千年层积的书法文化已成为今天书法创新发展无法绕过去的存在。你曾经说过，古往今来，真正敢于大破大立，敢于革故鼎新者，都是具有深厚传统功力的人。没有扎实的传统基础来谈创新，那是浅薄的，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你所强调的书法艺术创新不离传统，是否体现了你对书法艺术传统深厚久远的敬畏意识？是否表现了你对书法这一最具中国独特性的民族文化意识的理性自觉？换言之，书法艺术走向现代当以传统文化作为基石，在深刻把握传统的基础上弘扬传统，在始终坚守书法美学原则的基础上，吸收姊妹艺术和外国艺术精华，从而推动书法艺术的现代发展。
何满宗（以下用▲表示）：对书法艺术传统与现代的关系，我是这么看的，他们之间既对立又统一。所谓“对立”，是矛盾的对立，是事物的两个方面，它是促进社会、事物发展的一切动力，没有书法艺术的传统积累，就没有书法艺术的今天；所谓“统一”，是斗争的统一，新事物总是在旧事物的灭亡中诞生的，书法艺术从来就是在批判中发展，在发展中继承。“书从文，画从艺。”文字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人类文明的标志，它超越于语言，超越时空，更便于人们交流信息、传播智慧。“文以载道”，“书”亦载道。这就决定了文字和书法的同步发展，文字日趋符号化，书法不断在简化。这由甲骨文、篆书、隶书到楷书、草书、行书的发展过程不难看出，“简化”是书法艺术由传统走向现代的一条秘道。但“简化”不是简单化，更不是简单到不要文字的书写，没有文字的书写只能叫墨迹。简化是有规律可循的，寻找简
化的“不二”法门便是历代的经典。所以我主张“走进经典，这叫继承；光继承还不够，经典在流传中有误抄，有脱落，有讹传，等等不一而足，经典确实需要规范，“笔墨当随时代”，经典更需要发展，这叫“创意经典”。
总而言之，书法创新不能离开传统，书法发展不能拘泥传统，达到二者的辩证统一，这才是最根本的。“拘而不泥，因陈出新”，是“简化”之道，也是书法之道。我们不仅要做传统文化的继承者，更要做当今文化的创造者。
●书法艺术是从汉字的实用书写中逐渐发展起来的。过去，读书人自发蒙开始即习书法。在电脑写作日益普及的今天，毛笔不再作为日常书写的工具，书法的实用功能日渐淡化，书法在文化人中的基础地位日益弱化，愈益成为书法家的专业行为。而在消费主义盛行的当下，功利的驱使，欲望的诱惑，又使一些书法人背离汉字和书写的基本法度（如反倒书法），以致浮躁之风日盛。你提出走进经典、走近传统的理论主张，你在2024年花一年时间钻研米芾，2024年钻研王羲之，2024年钻研怀素和黄庭坚草书，连续三年的创作实践，是否从理论与实践两个方面表现了你对时下书坛创作风尚的个人主张？换句话说，传统与经典在你心中的崇高地位影响了你对书法艺术走向现代的价值判定。
▲我认为研习经典、吃透经典是一个书法家一辈子的事情。唯有精研熟习，方能综合运用，丰富自己创作的内涵；唯有融合贯通，方能出奇出新，成就自己的创作风格。比如说专攻草书，也要“旁骛”他类书法，以资借鉴，否则就容易单调，书法一单调就平庸，一平庸就看不出有多少学问、有多少艺术性。真正能创造书法时尚的人，必须也是有深厚传统积累的人。我个人认为真正的时尚其实质就是得到承认了的创新，而继承的实质就是发掘传统的活力，书法要求变化，也时时刻刻在变化。但一个书法家要能“以不变应万变”，切不能为变而求变，否则就会极易误入歧途。时下各式各样的书风盛行，比如你提到的所谓“反倒书法”，也有许多人大声叫好，我对此持“三不”主张：
不附和、不提倡、不推广。要知道书法是一门传统艺术，是我们民族几千年文化的积累，“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当然艺术形式发展到一定极致，必然也会求新求变，但要顺其自然，不可胡来乱来，否则只能是“杂耍”，而不叫“书法”，不能叫“艺术”。
●书法以汉字、毛笔、宣纸、墨为表现载体，从形式上来看，它是写字，它十分注重用笔、结体、章法；但它不止于写字，因为书法作品中汉字已经被组织成具有一定意义的语言形式。从内容上来看，书法作品书写的是思想、是感情、是文化。优秀的书法作品应该是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你多次谈到书法家应该学者化，要多读书，努力提高自身的综合素质。这是不是反映了你对书法传统的理解和当下书坛的认识？
▲书法是一种载体，表达书写者的思想和理念。书法家一般都有自己的代表作品，藉此表达自己的文化思想和文化修养，如大书法家王羲之的代表作《兰亭序》。我一贯主张：“做思考思想的思想者，当研究学问的学者。”对中西重大的思想命题，我都有所涉猎，并勤加叩问和探索，力争向学者型的书法家靠拢，而不愿当一个“不学无术”而只知道写字的“字匠”。有人说：中国书法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可见没有高深的文化学养，而想成为真正的书法家那只能是缘木求鱼、南辕北辙。跟老一代书家相比，年轻一代书家文化学养方面显然大有差距，需要静下心来多读书，好好补课。我常反省自己“喝酒太多，读书太少”，不止是说说而已，实际是出于内心的焦虑。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年轻一代书家要有意识地挤时间多读一些哲学、历史、文学、科技等方面的书籍，以弥补自己学养方面的不足。怀素曾到长安拜师，何绍基遍览名山巨泽，寻访碑版古迹，齐白石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眼界为之大开。
“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对书家来说，“字外功”非常重要。所以今年省书协的主题年就是“读书年”，闭关苦练“内功”，以图有朝一日能够“破壁”、化蛹成蝶。读书万卷，下笔有神。读书能丰富创作理念，下笔当然就如有神了。只要集中精力，只要坚持不懈，就会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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