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思想发凡——以先秦汉初的儒家和道家为考察中心
在诸子“百家争鸣〞的先秦时期,儒、道、法、杂等家都有其各自的“无为〞思想,并且多有条理和系统;而汉初的思想家们于此也有过相关论述,算是踵武先秦诸子。对于先秦汉初的“无为〞思想,学者们也有过研究,但似乎仍然未尽其详。所以,本文以先秦〔以及汉初〕的儒家和道家为考察中心,对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无为〞思想做一系统论述;为了论述的方便和研究的深入,同时适当参照法家和杂家以资比较。 儒家:“无为而治〞
儒家论述“无为〔而治〕〞思想的话语,主要出现在?论语?、?礼记?等传世的儒家经典中,而在最近公布的?郭店楚墓竹简?中,也有着丰富的“无为〞思想。 先谈孔子的“无为而治〞。?论语·卫灵公?说:“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1]对于孔子所说的“无为而治〞,前人的解释虽有所不同,但大同小异。何晏集解:“言任官得其人,故无为而治。〞邢昺曰:“帝王之道,贵在无为清静而民化之。〞[2]朱熹说:“无为而治者,圣人德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为也。独称舜者,绍尧之后,而又得人以任众职,故尤不见其有为之迹也。……恭己者,圣人敬德之容。既无所为,那么人之所见如此而已。〞[3] 显然,何晏、邢昺和朱熹的注释都集中在以下几个层面:只要“任官得其人〞〔条件〕,经由“民化〞〔过程〕,便可以到达“无为而治〞的目的〔结果〕。在儒家笔下,实施“无为而治〞的典型是尧、舜这样不世出的圣人。因为中国思想经由魏晋时代玄学的洗礼,故而后人在注疏中就未免使用了“贵在无为清静而民化之〞这种玄学化的字眼,但这并不影响对“无为而治〞的理解。
?礼记·中庸?第二十六章:“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壹而尽也;其为物不贰,那么其生物不测。〞郑玄注:“言其德化与天地相似,可一言而尽,要在至诚。……言至诚无贰,乃能生万物多无数也。〞其本义即?中庸?所言“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孔颖达疏:“无所施为而道德成就。〞[4]
郑玄和孔颖达的注疏在这里揭示了儒家“无为而治〞的两层含义:〔1〕“无为而治〞符合“天地之道〞,这是儒家提倡的“无为而治〞的最大的理论依据;〔2〕“无为而治〞的关键在于“至诚无繁〔内在精神〕,其外在的表现形式是“无所施为〞〔现象〕。如此而为,便能到达“道德成就〞〔“德化〞〕的目的,并最终实现“无为而成〞、“无为而治〞〔结果〕。以“诚〞释“天道〞,这是孔子后学思孟一派的发挥与创造,郑玄以“至诚〞为“无为〞之要,未必精当妥帖,于此不可不察、不可不辨。
?礼记·哀公问?:“公曰:‘敢问君子何贵乎天道也?’孔子对曰:‘贵其不已,如日月东西相从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闭其久,是天道也。无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名,是天道也。’〞郑玄注:“无为而成,使民不可以烦也。〞孔颖达疏:“无为而物成是天道也者,言春生、夏长无见天之所为而万物得成;是天道,谓人君当那么天道以德潜化,无所营为而天下治理,故云是天道也。〞[5]
这里所使用的“天〞,是自然之天;“天〞无所作为〔“无为〞〕而万物生成〔“物成〞〕,这就是“天道〞;与此相对应,人君也应当效法〔“那么〞〕“天道〞而行,“人君当那么天道以德潜化,无所营为而天下治理〞。按:以上两条,孔颖达均以“无所施为〞、“无所营为〞等字眼释儒家“无为〞,其义未安〔详后〕。 下面,就结合最近公布的?郭店楚墓竹简?[6],系统地谈一谈儒家的“无为而治〞思想。
〔1〕在儒家那里,“天道〞可以算是实施“无为而治〞的内在的理论上的依据。 在孔子那里,“天〞可以是自然之天,它可以生成“百物〞。?论语·阳货?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1[7]与此相对应的“天道〞,也是自然之道,“无为而物成,是天道也〞〔?礼记·哀公问?〕。?易传·系辞下?说“道〞主要有三个,“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8],天、地、人三分,“天道〞为自然之道,其意甚明。
降而言之,〔在孔子后学的儒家看来〕实施“天道〞的主体——人,本身表达的就是“天道〞。?礼记·礼运?说:“人者,其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故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所以,人应依“天道〞而行,
在儒家那里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了。?周易·系辞上?说:“是故天生神物,圣人那么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那么之。〞 〔2〕“天道〞最高、最大、最神圣,所以仁人君子的所作所为,都要顺“天道〞而为。
?论语·泰伯?说:“唯天为大,唯尧那么之。〞而“绍尧之后〞的舜,也是如此而为,即施行“无为而治〞,“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论语·卫灵公?〕。也就是说,纵使是像尧、舜这样的圣人,都“那么〞天而行,更何况凡夫俗子。所以,君子应“贵乎天道〞〔?礼记·哀公问?〕,并依“天道〞而行。郭店楚墓竹简?成之闻之?说:“天降大常,以理人伦。制为君臣之义,作为父子之亲,分为夫妇之辨。是故小人乱天常以逆大道,君子治人伦以顺天德。〞
在儒家看来,顺“天道〞而行,是天经地义的“大道〞,是无须论证的“公理〞,也是毋庸置疑的“大常〞。“人道〞附属于“天道〞,也应依“天道〞而行。不但“人道〞如此,其它诸“道〞亦复如此。儒家认为,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有一个客观的“道〞存在。郭店楚墓竹简?尊德义?说:“圣人之治民,民之道也。禹之行水,水之道也。造父之御马,马之道也。后稷之艺地,地之道也。莫不有道焉,人道为近;是以君子,人道之取先。〞依“道〞而行,是为“道之〞;所以说是“民可使道〔导〕之,不可使智〔知〕之〞〔?尊德义?〕。而这正是?论语·泰伯?“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真义和本义。
就“天道〞和“人道〞这两极而言,孔子更重视的仍然是“人道〞而非“天道〞;纵使是“老而好易〞的晚年孔子,一心痴迷?周易?,以致“居那么在席,行那么在囊〞,但终“与史巫同涂而殊归〞,仅仅是“求其德而已〞[9],即究“天道〞以明“人道〞。郭店楚简?语丛一?说,“易所以会天道、人道也〞,且可“察天道以化民气〞。?礼记·大传?也说:“圣人南面而治天下也,必自人道始矣。〞 〔3〕孔子所提倡的“无为而治〞,其落脚点在“德治〞。
孔子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论语·为政?〕孔子在这里所用的“譬如〞很有意思。这句话的意思可以这样表述:“德〞是“为政〞的中心,其地位一如北辰,以“德〞为政才是得其位的做法〔“居其所〞〕,如此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