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金碧峰禅师之禅定
内容提要：金碧峰禅师在峨眉山上修行三年，常坐不卧，累日不起，七天入定，水淹无碍，后闻伐木声开悟。出山求证于缙云山真如海公，获得印可。其前期参师，蔬园入定，三时出定，其师未许；其后期见明太祖，拔剑相向，安然不动；且其定中见文殊授语。诸事奇异，世多不解。今文摘录其禅定事实，略为分析其禅定之作用是开发智慧，有大小开悟说；其禅定方法是入定前有准备阶段，入定中有次第深浅；其定中所见与其学修相关，而出定后能起大作用，禅定之相转为“无相无不相”，世人以之为神通。
关键词：峨眉 金碧峰 禅师 禅定 作者简介：徐衡 南岳广济文化研究所 通讯地址：湖南省南岳广济文化研究所 邮编：421900
电子信箱：26914506@qq.com
今人传说金碧峰禅师，多为“无常鬼前来捉拿金碧峰禅师，因他一直在甚深禅定中，无常鬼苦等三天，不见他的踪迹。经土地公的教唆，二鬼找出御赐玉钵弄出声，他便起心动念而现形，被无常鬼看见，正欲拘提他时，金碧峰禅师将玉钵摔破，唱言：‘若人欲拿金碧峰，恰如铁链锁虚空；虚空若能锁得住，再来捉我金碧锋。’随即又入定中去了”之类，一如台湾星云大师在《星云说偈》中所讲，深圳本焕老和尚在开示里所说，再如上网“百度搜索金碧峰”所得名目，多系此类故事。末学认为此故事，至少可说明三点：1、金碧峰禅师之禅定功夫很神奇；2、金碧峰禅师与元明朝廷有些联系；3、学佛之人，不可贪图执着，否则不得究竟自在。今文不讨论后二者，拟浅谈其神奇之禅定。
一、禅定事迹
神奇的禅定，终究还是人的禅定。为了解金碧峰禅师之人事，末学通过查阅典籍。先检查禅宗灯录，于《五灯会元续》、《释鉴稽古略续集》、《补续高僧传》、《八十八祖道影传赞》、《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续灯正统》等，均见有金碧峰禅师之行迹记录，然皆不如《四部丛刊初编》本《宋学士文集》所载《寂照圆明大禅师壁峰金公设利塔碑》（以下简称《舍利塔碑》）之全面详细。《舍利塔碑》的作者，系金碧峰同时代人宋濂，他是宋代著名文学家，亦是佛教信徒，号无相居士，曾“撰塔铭三十余篇。堪续传灯。”（《居士分灯录》）故本文以此碑所记为依据。今摘其记金碧峰禅师之禅定事迹如下：
1、年六岁，依云寂温法师为弟子。既剃落受具足戒，遍诣诸讲肆，穷性相之学，对众演说，累累如贯珠，闻者解颐。已而抚髀叹曰：“三藏之文，皆标月之指尔。昔者祖师说法，天华缤纷，金莲涌现，尚未能出离生死，况区区者耶。”即更衣入禅林。时如海真公树正法幢于西蜀晋云山中，亟往见之。公示以道要，禅师大起疑情，三二年间，寝食为废。偶携筐随公撷蔬于园，忽凝坐不动，历三时方寤。公曰：“尔入定耶？”禅师曰然。曰：“汝何所见？”禅师曰：“有所悟尔。”曰：“汝第言之。”禅师举筐示公，公非之。禅师置筐于地，拱手而立，公又非之。禅师厉声一喝，公奋前揕其胸，使速言，禅师筑公胸仆之。公犹未之许，笑曰：“尘劳暂息，定力未能深也。必使心路绝，祖关透，然后大法可明耳。”禅师闻之，愈精进不懈，遂出参诸方。
2、遂出参诸方，憩峨眉山，誓不复粒食，日采松柏啖之，腋不沾席者又三年。一念不
生，前后际断，照体独立，物我皆如，自是入定或累日不起。尝趺坐大树下，溪水横溢，人意禅师已溺死。越七日水退，竞往视之，禅师燕坐如平时，唯衣湿耳。一日听伐木声，通身汗下如雨，叹曰：“妙喜大悟十有八，小悟无算，岂欺我哉？未生前之事，吾今日方知其真耳。”急往求证于公，反复相辩诘甚力，至于曳倾禅榻而出。公曰：“是则是矣，翼日重勘之。”至期，公于地上画一圆相，禅师以袖拂去之；公复画一圆相，禅师于中增一画，又拂去之；公再画如前，禅师又增一画成“十”字，又拂去之。公视之不语，复画如前，禅师于“十”字加四隅成“卐”字，又拂去之。公乃总画三十圆相，禅师一一具答，公曰：“汝今方知佛法宏胜如此也。百余年间，参学有悟者，世岂无之？能明大机用者，宁复几人？无用和尚有云：坐下当出三虎一彪。一彪者岂非尔耶？尔宜往朔方，其道当大行也。”
3、先是禅师在定中见一山甚秀丽，重楼杰阁，金碧绚烂，诸佛五十二菩萨行道其中，有招禅师谓曰：“此五台山秘魔岩也，尔前身修道其中，灵骨犹在，何尔忘之？”既寤，遂游五台山。道逢蓬首女子，身被五彩弊衣，赤足徐行，一黑爨随其后。禅师问曰：“子何之？”曰：“入山中尔。”曰：“将何为？”曰：“一切不为。”良久乃没。叩之同行者，皆弗之见，或谓为文殊化身云。禅师乃就山建灵鹫庵。
另见《释鉴稽古略续集》有一则，颇为有趣，而不见于《舍利塔碑》，故摘之如下：太祖渡江时，或谓：欲定天下，僧金碧峰不可不见。及至宣州见之，僧跏趺危坐不为礼。上叱，僧亦叱。上曰：可曾见杀人将军乎。僧曰：可曾见不怕死和尚乎。上遂释剑作礼，僧答礼。徐谓曰：建康有地可王。
金碧峰禅师之禅定事迹，诸书所记均为以上之四次，即：第一次记述其在蔬园禅定，“历三时”，有所悟；第二次记述其在峨眉山，修禅定三年，常坐不卧，累日不起，七日水淹无碍，后闻伐木声开悟；第三次记述，为其在禅定中所见之状况。第四则记载，为其见明太祖时“跏趺危坐”安然不动事。
二、禅定作用
依第一次、第二次记述，可以看出金碧峰禅师修行禅定之作用，是开发智慧。既然禅定的作用能开发智慧，那么金碧峰禅师这两次禅定开发出什么智慧呢？我们根据记载来略为讨论。
第一次金碧峰入定三时，而后出定，其师真如海公勘验其禅定效果。“禅师举筐示公，公非之。禅师置筐于地，拱手而立，公又非之。禅师厉声一喝，公奋前揕其胸，使速言，禅师筑公胸仆之。”略作分析：如海真公问他“悟了什么？”金碧峰把筐举起来。举筐这个动作，类似今天的“行为艺术”，即行为的后面有所表示，主体以行为直接彰显某种思想。金碧峰举筐，应在说明：主体之作用自然自在，即“不向外求，本来具足”之意。其师“非之”，禅师“置筐于地，拱手而立”，此则系“自证自悟，不求他证”，你说你的，不管我事，我自如如不动。其师“又非之”，金碧峰则“厉声一喝”，此系发起音声之作用，直接再证其领悟“本来面目”后能自在作用，其师“奋前揕其胸，使速言”，可见如海真公勘验学子之严谨，不肯轻易放过，此时突然冲向前“揕胸使言”，意在牵引学人使其落入窠臼。偏金碧峰禅师“筑公胸仆之”，可见禅师此次开悟境界，已不被世俗染污，“自净其意”矣。后真如海公虽然未许金碧峰开悟，但还认可他的进步，笑着对他说：“尘劳暂息，定力未能深也。必使心路绝，祖关透，然后大法可明耳。”故根据第一次记载，我们可以界定其所得智慧为“尘劳暂息”。
第二次禅定修行，是在峨眉山深处，修头陀苦行，“誓不复粒食，日采松柏啖之，腋不沾席者又三年。”记中其某次安住禅悦，竟至“七日”，水淹无碍。后“听伐木声，通身汗下如雨”，遂感慨“妙喜大悟十有八，小悟无算。岂欺我哉？未生前之事，吾今日方知其真耳。”
求证于真如海公，其师反复“辩诘甚力”，至于曳倾禅榻而出。其师说：“是则是矣，翼日重勘之。”第二天“公于地上画一圆相，禅师以袖拂去之；公复画一圆相，禅师于中增一画，又拂去之；公再画如前，禅师又增一画成“十”字，又拂去之。公视之不语，复画如前，禅师于“十”字加四隅成“卐”字，又拂去之。公乃总画三十圆相，禅师一一具答。”禅门师生勘验，实在严格，虚伪者侥幸闯过一关，面对祖师千军万马，终将全军覆没。此次禅定修习所获智慧，依其自知为“未生前之事，吾今日方知其真耳。”据其师评价为：“汝今方知佛法宏胜如此也。”并赞其“能明大机用”。此后据第四次记述，明太祖拔剑相向，金碧峰安然不动，对答称机，亦证明其禅定之作用如许。
以上两次禅定，所开发之智慧，有层次差别，故而其师第一次未许，第二次印可。而关于禅定开发智慧，佛教历来就有“由定生慧”的说法。如当今如广东四会大愿法师也认为“禅是本性的智慧，从教理上说，它是由定生慧。”日本水野弘元先生曾说：“中国和日本禅宗的禅与印度的dhyana（禅那）不同，它不只是三学中的定学及波罗蜜中的禅波罗蜜，而是意指三学全体及六波罗蜜全体统合的内容。因为禅不只是指心的统一静寂，而是会有开悟的智慧。禅的目的在于见性、心地开明，这也就表示禅是追求悟的智慧。禅宗的禅不是dhyana。”他也认为“禅，是追求悟的智慧”。虽然禅宗历来高举“教外别传，以心传心”，不同于传统佛教之禅法，但也未尝离开过。如以禅宗之“看话头”、“默照禅”等观心法门看，没有离开“四念处”禅法之“观心无常”。
三、禅定方法
在第一次禅定记述中，金碧峰出家后“遍诣诸讲肆，穷性相之学，对众演说，累累如贯珠，闻者解颐。”可见其于传统之禅定学问，已经获得。禅定在佛教中，与“戒、慧”同为“三学”之一，乃佛教实践方法之大纲。禅定能“令心专注于一对象，而达于不散乱之精神作用，或即指其凝然寂静之状态”（《佛学大词典》）。在传统佛教理论中，亦认为禅定是“心性之作用也。”依据相关经典，禅定可分二类：一、生得之散定；二、修得之禅定。生得之散定，欲界有情都有，与心相应而起，专注于所对境之作用。修得之禅定，为色界无色界心地之作用，必勤行修习而得之。修得定，依定之内容及其修行之阶段，可分为多种。如俱舍宗将其分别为：有心定与无心定。有心定包括四静虑（四禅）与四无色定，合为八定。八定有已入定之阶段，称为根本定；及近定之准备阶段，称为近分定。如果说金碧峰在蔬园入定，三时方出定，广泛而言，则其前期皆为“准备阶段”。前期之出家学教今不详述，仅就其参访如海真公后，分析其入定方法有二：1、“公示以道要。”说明禅定之前需要有良师善知识，且应有相关参禅之启发。后来祖师多根据禅者根机，或讲说义理生发信心培植德行，或授一话头教去参悟，如“无”、“拖死尸是谁？”、“念佛时谁？”等等；2、“禅师大起疑情，三二年间，寝食为废。”说明禅者自我要善于“观心”，即“大起疑情”。疑惑在心，时时观照，即念头不离于心，身心不分离，寂而照之，照而寂之。时间至于二三年之久，说明其精进。以传统禅定观来看，此就是修行“近分定”。金碧峰此次“偶携筐随公撷蔬于园”，则因修近分定很久了，系心在“念头”上，造成“心的一境性”状态。后至入“三时”定前，应为传统所谓进入初禅之前“未至定”，入定后其禅支状态应自在轻安，有止有观。无止，则不能“三时”不动，无观，则不能有所悟。不轻安，则不得“三时”止。不自在，则不得有所观。佛学上一般以有心定，分为止与观等二品。据《瑜伽师地论》卷三十载，以奢摩他品为止，意为摄心凝住一处；以毗钵舍那品为观，意为以“慧”思择观察种种诸境，系依奢摩他品所起者。此类专研禅定之说，唯有相应修行才能领会，文字言语，鹦鹉学舌，只类画饼，不得充饥。
据第二次禅定修行记载，金碧峰“憩峨眉山，誓不复粒食，日采松柏啖之，腋不沾席者
徐衡浅谈金碧峰禅师之禅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