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诗经》所载“藉田礼”的功用
“藉田礼”①源于原始社会集体举行的古老而隆重的仪式。当时的氏族首领要亲自率领庶民共同从事农业劳动，但进入阶级社会以后，这种统治者亲耕的仪式逐渐变成一种象征。天子行“藉田礼”表面上是沿用古老的传统仪式，实际上已经转化成天子以躬耕为幌子以监督或劝诫庶民无尝地从事农业劳作的工具。《国语·周语》：“王乃使司徒咸戒公卿、百吏、庶民。司空除坛于籍，命农大夫咸戒农用。先时五日，瞽告有协风至，王即斋宫，百官御事各即其斋三日，王乃淳濯飨醴。及期,郁人荐鬯，牺人荐醴,王裸鬯,飨醴乃行,百吏、庶民毕从。及籍,后稷监之。膳夫、农正陈籍礼，太史赞王，王敬从之。王耕一坺，班三之，庶民终于千亩。其后稷省功，太史监之。司徒省民，太师监之。毕，宰夫陈飨，膳宰监之。膳夫赞王，王歆大牢，班尝之，庶人终食。”［1］17-18“王耕一坺，班三之”，而“庶民终于千亩”。显然，天子只是在藉田仪式上用农具推三次罢了。殷商时期，“藉田礼”已经发展成为比较成熟的礼制，甲骨卜辞对此多有记载，如“贞呼藉，生，王占曰，丙其雨，生。”［2］904“贞今我藉，受有年。” ［3］9507这些卜辞透露出殷王举行“藉田礼”的部分信息。西周以来，藉田礼更加规范、完善，而且内容也更加丰富。西周时期的铭文《令鼎》：“王大藉农于諆田。”［3］2803“藉田礼”的推行就是西周统治者“维农是务”重农思想的具体体现，也是统治阶级对农业生产强化措施。在“藉田礼”仪式上，他们以统治者的姿态，用亲自耕种农田的行动示喻民众、臣民。表达天子对农业生产的重视以显示农业的重要价值，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农业大发展。
一、身先垂范，鼓励农耕以推进农业发展
“藉田礼”是产生于周代土地制度基础上的一种比较重要农业礼仪制度，即由天子首次带领群臣象征性地耕地以促进农业生产的一种措施。首先，这种藉田仪式的举行，表现了天子对农业的重视，具有明显的示范和劝诫作用。如《礼记·月令》云：“是月也，天子乃以元日祈谷于上帝，乃择元辰，天子亲载耒耜，措之于参保介之御间，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躬耕帝籍，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反执爵于大寝，三公、九卿、诸侯、大夫、皆御，命曰：劳酒。”［4］200在周天子象征性地“亲耕”以后，稷和司徒就发布戒令，让各级官员和农夫明确各自的责任，正式开始耕种。“稷则遍诫百姓，纪农协功，曰：‘阴阳分布，震雷出滞。’土不备垦，辟在司寇。”［1］20《诗经·臣工》：“嗟嗟保介，维莫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畬？”朱熹就认为这是周王亲耕藉田，致戒农官之词。［5］又如《诗经·噫
嘻》：“噫嘻成王，既昭假尔。率时农夫，播厥百谷。”郭沫若认为此诗
之义就是：周王召集农官并对他们说：“把你们召集起来，你们就要率领众农夫去进行藉田的耕种。”［6］120-123“终三十里……十千维耦。”这就是周王所希望的大规模藉田耕作的盛大劳动场景。所以，魏源《诗古微》云：“《噫嘻》有‘（成王）既昭假尔’及‘播厥百谷’之言，明为孟春卜祈谷而后耕藉之事。”［7］174其次，这种藉田仪式也是天子借用民力以促进农耕的方法。郑玄曰：“籍之言借也，借民力治之，故谓之籍田。”［8］1354《孟子·滕文公下》：“助者，藉也，”［9］2702 “藉”就是躬亲耕作的意思，“藉田”原指由领导带头而集体耕作的田，“藉田礼”即指由领导带头而鼓励集体耕作的仪式。［10］278《周礼·地官·遂人》：“敎甿稼穑以兴耡。”郑注：“郑大夫读耡为藉。杜子春读耡为助，谓起民人令相佐助。”［9］740《说文·耒部》：“藉，帝藉千亩也，古者使民如借，故谓之藉。”［11］93藉田就是助田之法。杨宽说：藉田礼不仅是一种统治者亲耕仪式，更重要的是维持“藉”这种使用办法的制度。［10］268天子象征性地“三推”亲耕，藉田的耕作仍然须由农夫们完成的，因此，天子的藉田仪式只是一种语言和仪式语言，通过这种神圣的仪式，使农业生产政治化和制度化，使天子亲耕藉田具有率先示范的导向作用。
二、展演天子“敬祖”、“勤俭”的优良品德
“敬祖”、“勤俭”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在中国的传统中，国家机构的行政主要通过各种典礼仪式及其所标榜的示范以实现礼乐治国、以德治国的理念。君主通过自身的行为以规范和训导民众，使之上行下效。“藉田礼”仪式同样具有这一功能。天子通过亲耕农田的祭祀仪式就展现了“敬祖”、“勤俭”的风范，运用敬祖示孝的榜样可以实现家庭的建设。《诗经》中有许多有关祭祀祖先的诗歌，《诗经·小雅·楚茨》有许多言及先祖及子孙的句子：“先祖是皇，神保是飨。孝孙有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陈子展《诗经直解》按云：“《楚茨》，当是有关王者秋冬祭祀祖先，祭后私享同姓诸臣之诗。”［12］又如《小雅·信南山》：“中田有庐，疆埸有瓜。是剥是菹，献之皇祖。曾孙寿考，受天之祜。”描写了农夫把新收获的萝卜和菜瓜切成片以敬献祖先。“祭以清酒，从以骍牡，享于祖考。执其鸾刀，以启其毛，取其血膋。”写农业祭祀过程中，宰杀大公牛，用公牛的热血、热肉以祭祀祖先。古人认为：无论天子还是平民，侍奉父母长辈凡事均亲力亲为更能体现至诚至敬之心。《礼记·祭义》云：“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以为醴酪、齐盛，于是乎取之，敬之至也。”［4］611这也说明通过自己亲身敬奉祖先才是至孝之行为。天子能够自己亲自奉养敬祖，普通百姓自然会以榜样反省自己，尽自己之力躬耕以丰衣足食，亲自奉养老弱。因此，天子藉田礼，就是通过自己的亲自耕种，象征以自己的劳动所得敬奉祖先，体现对祖先的至孝之心。其次，天子还以藉田劝勉勤俭完成对农业生产的训导及管理。《国语·周语上》：“夫民之大事在农。”
［5］15农业是人口繁殖的基础，供给的保障，团结和睦的条件，巩固强大国家的物质基础，周人已经充分认识到农事是至高无上的并采取各种措施鼓励与劝诫农业生产。《尚书·周书》就有关于周公劝诫成王先知稼穑之艰难的记载： “呜呼！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相小人，厥父母勤劳稼穑，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乃逸乃谚。既诞，否则侮厥父母，曰：‘昔之人无闻知。’”［10］“藉田礼”制度的推行，天子及诸侯以自己躬耕行动告诫民众，统治阶级对农耕的重视。同时，以行动告知子孙稼穑之艰难，要勤俭节约。《礼记·祭统》：“是故天子亲耕于南郊，以共齐盛。王后蚕于北郊，以共纯服。诸侯耕于东郊，亦以共齐盛；夫人蚕于北郊，以共冕服。”［4］638描写了天子、诸侯、王后亲自劳动的场面，天子及诸侯等统治阶级以身作则，勤劳俭朴，自然对普通民众具有训导劝勉的作用。《诗经·小雅·节南山》云：“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充分体现了“藉田礼”中天子躬耕所具有感召作用。
三、对农业神祇的祭祀以祈求神灵保佑
天子举行“藉田礼”还体现在古人对农业神祇虔诚祭祀，祈求农业神祇赐予丰收。据《诗经》等文献的记载，殷商西周时期“藉田礼”祭祀的神祗主要是上帝、社稷、田祖②等。如《吕氏春秋·孟春纪》载：“天子乃以元日祈谷于上帝。乃择元辰，天子亲载耒耜，措之参于保介之御间，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躬耕帝藉田。”［13］高诱注云：“天子藉田千亩，以供上帝之粢盛。”［14］2-13可见，藉田礼祭祀的对象之一就是上帝，在中外的神话中，上帝具有一切超自然的能力，它不仅造出人类，还赐予人的寿命，主宰着人类的命运。所以，“藉田礼”中祭祀上帝，祈求上帝赐福，确保农业生产风调雨顺思想就自然产生了，上帝也就成了人们心目的农业神祇。其次就是对社稷神的祭祀与敬仰，社稷神包括社神和稷神。殷商、西周时期，社神和稷神是人们心中极其重要的农业神祇，《礼记·外传》云：“社者五土之神也。”《风俗演义·社稷》载：“社者，土地之主。土地广博，不可遍敬，故封土为社而祀之。”［15］191这些记载表明了社神的起源及其祭祀社神的重要性。稷神，古时指五谷之神，《风俗演义·祀典》云：“稷者，五谷之长，五谷众多，不可遍祭，故立稷而祀之。”［15］285上古时期的人们认为：万物皆必有神，凡神皆具有灵异，具有特异之能力，不仅可以保护其同类，而且还可以赐福于虔诚礼拜于它的人们。稷就是谷物之神，“藉田礼”中对其的祭祀，就是希望农作物健康而茁壮地成长，使农业生产获得丰收。同时，周族的祖先，农业的创始者也被称为后稷，《诗经·大雅·生民》就叙述了后稷种植庄稼的情况：“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茀厥丰草，种之黄茂。实方实苞，实种实褎。实发实秀，实坚实好。实颖实栗，即有邰家室。”［16］因后稷对农业生产的杰出贡献也被人们尊位农业之神。《左传·襄公七年》载：“夫郊，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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