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类文本阅读专题
根据(无锡市、苏州市、常州市、扬州市、徐州市、连云港市、宿迁市、南通市模拟、淮阴中学)期末试卷汇编而成
无锡市
(三)文学类文本阅读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7-9题。
谁能让我害羞
铁凝
女人拐进厨房,发现饮水机上那只淡蓝色的水桶空了。她开始拨水站的号码,却怎么也打不通。她想起上次听从那个送水的小男孩的建议,买了10张共100块钱的水票。女人决定按水票上的地址去找这家水站。女人有理由认为自己已被戏弄。这感觉她并不陌生,火爆而没有信誉的商业,富裕却并不安稳的生活,经常被她交叉体味。
女人怀着一腔的不快把自己穿戴整齐,开车去寻找那个可能已经失踪的水站。原来这是一条拥挤、嘈杂的肮脏小街。水站的他不超过17岁吧,有点鼠相,有点孱弱,面目和表情介乎于城乡之间,皮色发暗,一个营养不良的少年而已。
他又鸣里鸣哝向女人道了些个“真不好意思”之类。女人不耐烦听他的道歉,只说:“你不是给家送过水吗,下午3点以后请你给我送一桶水。”少年殷勤地答应说他知道女人的住址。
少年目送女人开车远去,特别注意着她的白色汽车。她穿得真高级。少年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来自己是如此破旧,脚上那双县级制鞋厂出产的绒面运动鞋已经出现了几个小洞。他觉得他必须要换一身衣裳了。
女人在下午3点听见门铃响,她开了门。此时此刻的少年换了装,穿一身于他来说显然过大的西服,簇新的,面料低劣的,支支棱棱的,把他的脑袋比照得更小。她让他进来,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巨大的“咯噔”声,那脚上是一双偏大的硬底皮鞋——他的崭新行头的另一部分。
少年安好水桶。她撕给他一张水票,少年却还站着不走。因为有点懊丧。这身“行头”是他午专门回姑姑家偷出的表哥的礼服,他以为这礼服应该能配得上他下午的送水,出入女人那样的人家,应该有他身上现在这样的衣服。少年解释说如果再要水可以呼他,他有呼机。
“那我为什么要呼你呢?”女人说。
五天之后,少年又来了,仍然穿着西服和皮鞋,脖子上又添了一条花格围巾,使他看上去格外臃肿。女人为他开了门,接着,一切如同上次。仅在付水票的时候,女人多问了他几句话。她问他送一桶水挣多少钱,他说8毛;她问他一天能送多少桶,他昂起头说,最多的时候,他一天送过60桶水。
“哦,60桶!”
女人的顺嘴搭腔仿佛伤害了少年,他的谎话就连引她嗤之以鼻都不可能。他觉得口渴,他对女人说他想喝点水。女人用下巴朝洗碗池那儿轻轻一点,少年有点恍惚地歪过自己那满是尘土和头皮屑的小脑袋,把嘴伸向那个冷冰冰的龙头。
又是五天过去了。
少年骑车驮着一桶新水去给女人送水,但电梯停开了。他得扛着50斤重的水桶爬8层楼梯。少年觉得自己是没有退路的,他这一身狂热加冒险的来之不易的装束,他这一副虽已摔坏却显示着时尚的耳机,他这一路的颠簸和磕绊,都鼓舞着他不能回头。
他进了门,有点气喘,直到往饮水机上安好水桶,他一直猫着腰,并且一手捂住肚子。他就是想用这种姿势引起女人的注意女人的好奇甚至女人的怜悯。
女人彻底地嫌恶他了。他有什么权利在顾客家有病?她递给他水票,告诉他可以走了。 他说他渴了,他要喝点水。女人像上次一样,指给他洗碗池。
少年没往洗碗池那儿走,相反他朝贴墙而立的饮水机跨近了一步。我要喝点儿矿泉水。他说。她直盯着少年细小的、目光游移的眼睛说,你不能。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是女人的孩子。少年曾经见过的那个5岁的宝宝,他曾经拿着手机当玩具玩儿,当女人要他放下手机时,他就很悲哀地对女人说:“为什么我总是不能痛痛快快地玩呢?我要打‘110’了”。“痛痛快快”和“110”给少年留下了印象。
在这时他捧着小小的口杯到厨房来了。“妈妈我要喝水。”他说,“你躲开!”他又对少年说。
女人神情严肃地要求她的宝宝回到自己房间去。
宝宝就捧着空杯子走了,他不哭也不闹,他一定也觉出了这里气氛的不同寻常。 女人更加严肃地对少年说:“请你出去!”
少年彻底绝望了,他的手碰到了腰间那串穿着折刀、剪子和假手机的钥匙串。他一把将刀子攥在手中并打开了它。
女人望着逼近的少年,她判断她遇见了一个入室抢劫者。她把右手背到身后,够过灶台上的手枪,双手握住,然后出其不意对准少年。那是一枝手枪式的点火器。
她压低着嗓音拿枪指着少年说:“出去!不出去我就开枪!”
他望着乌洞洞的枪口,开了眼似的半张着嘴,那枝手枪仿佛才是他自卑的真正根源,它使他无地自容。有一刹那他几乎想把自己手中那低档的委琐的小刀抛到身后,它因为低档而更显委琐,因为委琐而格外低档。
一辆“110”警车在这时已经停在楼下,警察很快就破门而入了。是女人的宝宝藏在自己的房间里用女人的手机报了警。
警察问少年:“知道什么叫羞耻吗?”少年不说话。警察说:“唉,还有什么能让你害羞呢。”少年想了想说:“枪。”
女人有时候会怀着凛然的高傲回想起那个少年,她也会想起那天“110”的警察还告诉她,当时如果不是电梯坏了,他们会到达得更加迅速。那么,那天的少年是扛着水桶爬上8楼的了。女人猜着,少年猫腰捂肚子的形状就会在眼前闪一闪。
那又如何?女人紧接着便强硬地自问。我要为他的劳累感到羞愧吗?不。女人反复在心里说。不!女人在心里大声说。
(有删减)
7.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从农村来的少年多次送水到女人家,却被女人一再漠视乃至厌恶,最终引发尖锐的对峙。
B.小说细腻地描写少年走近女人家、跨向饮水机、想喝矿泉水等行为和心理,从本质上讲,这些都是他对地位平等的诉求。
C.少年被审讯时说让他感到羞愧的是枪,枪让少年意识到法律的威慑力,发觉自己的罪恶,体现了少年的反省和良知。
D.小说折射了当代社会中人们的生存、人际交往境况,引发了读者对不同阶层的生存困厄、个人突围和普遍人性的思考。
8.女人的形象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试简要分析。
9.少年最终彻底绝望,拿出刀子与女人对峙,这一情节是否合理?请结合全文加以探究。 7(3分)C(少年看到枪感到羞愧,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刀在女人“强大的武器”面前不堪一击,非常委琐、自卑。)
8.(6分)①怀疑与信任:认为水站欺骗了自己,又愿意相信男孩。②优越感与危机感:享有富裕生活,又感到不安。③傲慢与愧疚:鄙薄少年,又因其爬高楼送水而心生隐隐羞愧。(每点2分,共6分)
9.(6分)合理:①女人始终高高在上,对少年充满了鄙夷和不屑。②少年试图通过各种努力减少与女人的差距,发现是徒劳后心生自卑。③宝宝在少年脑海中留下了“痛痛快快”的印象,触发少年不能痛快地做自己想要的思想。④少年爬楼送水,想喝点矿泉水却遭受女人和宝宝的拒绝,拿出刀子是身心的双重索求(每点2分,3点得满分,共6分) 不合理:言之成理即可。(得分同上)
苏州市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6~9题。
渠 韩少功
直到现在,我说到盐早,都是用“他”。在马桥,与“他”近义的词还有“渠”。区别仅仅在于,“他”是远处的人,相当于那个他;“渠”是眼前的人,近处的人,相当于这个他。
多少年后,我再到马桥,又听到了满耳的“渠字,又见到了一个个面容熟悉或陌生的——渠。我没有见到作为“渠”的盐早。
我想起当年他经常帮我挑柴,也曾屡屡被我们逗耍。我特别记得他着急的样子,一脸涨红,额上青筋极为茂盛地暴出,见到谁都怒气冲冲,对我们更是恶狠狠地嗷嗷直叫。但这种恼怒,并不妨碍他后来还是为我们挑柴或担别的什么。只要我们见到他的肩空着,笑一笑,打个手势,他还是咕咕哝哝朝重物而去。
我没有找到他。村里人说,龙家滩的什么人喊他去帮工了。至于他的家里,是不必去的,也是万万不能去的。他的婆娘连饭都不会做,在田里薅禾,薅着薅着就一屁股坐在泥巴里去了,就是这么个人。
我还是去了,在人们嘻嘻窃笑之下走向了那张黑洞洞的门。我看见墙上挂着几个装种籽的葫芦,还有很多狰狞的干蛇皮,像五颜六色的壁毯。我看见主妇果然蓬头垢面,额头上亮着一处显眼的疤花,不知是如何留下来的。她该笑的时候不笑,不该笑的时候突然哈哈大笑,老熟人似的亲热让我有点怪异。她端来一碗茶,莫说喝,就是看一眼,碗边上腻腻的一圈黑污也让我恶心半天。各种颜色的衣物,其实都成了一种颜色,一种糊糊涂涂的灰暗,乱糟糟地堆在床上。主妇突然从那里面拖出一件东西,吓了我一跳。那件东西居然有鼻子眼睛,是个娃崽。居然一直不哼一声,在刚才哈哈大笑下也不曾惊醒,任凭三两只苍蝇爬在他紧闭双眼的脸上。
我差一点疑心他是个死婴——主妇只是拿来做做样子而已?
我匆匆给了她二十块钱。这当然有些吝啬,也有些虚伪。二十块钱做什么呢?与其说是对盐早的同情,不如说是支付我的某种思念,赎回我的某种歉疚,买来心里的平静和满足,也买回自己的高尚感。我想到二十块钱就可以使自己迅速地哼起歌来,就可以马上离开这个恶心的破房子然后逃入阳光和鸟语,实在很便宜。我想二十块钱就可以使自己今后的回忆充满诗情充满玫瑰色的光辉,实在很便宜。
我原封不动地放下茶碗,走了。
晚上,我住在乡政府的客房里。有人敲我的门,打开来,黑洞洞的外面没有人影,只有一根圆木直愣愣捅进房来。我终于看清了,随后进来了盐早,比以前更加瘦了,身上每一块骨节都很尖锐,整个身子是很多锐角的奇怪组合。尤其是一轮喉骨尖尖地挺出来,似乎眼看就要把颈脖割破。他笑的时候,嘴里红多白少,一张嘴就暴露出全部肥厚的牙龈。
他的肩还没有闲着,竟把一筒圆木又背了这十多里路。
他显然是追着来看我的。从他手势来看,他要把这筒木头送给我,回报我对他的同情和惦记。他家里也许找不出比这更值钱的东西。
他还是不习惯说话,偶尔说出几个短短的音节,也有点含混不清。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对我的问话报以点头或摇头,使谈话得以进行。即便他不是一个牛哑哑,我们也找不到什么话题,除了敷衍一下天气和今年的收成,除了谢绝这一筒我根本没法带走的木头,我不知道
该说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点燃他的目光才能使他比点头或摇头有更多的表示。他沉默着,使我越来越感到话的多余。我没话找话,说你今天到龙家滩去了,说我今天已经到过你家,如此等等。我用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把一块块沉默勉强连成谈话的样子。
差不多半个钟头到了。也就是说,一次重逢和叙旧起码应该有的时间指标已经达到了,不算太仓促,不算太敷衍,有了它,我们的回忆中就有了朋友,不会显得太空洞和太冷漠。我总算忍住了盐早身上莫名的草腥味——某种新竹破开时冒出来的那种气味。过了这艰难而漫长的时光,眼看就要成功了。
他起身告辞,在我的强烈要求下重新背上了那沉沉的木头,一个劲地冲我发出“呵呵”的声音。
他出门了,眼角里突然闪耀出一滴泪。黑夜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看见了那一颗泪珠。不管当时光线多么暗,那颗泪珠深深钉入了我的记忆,使我没法一次闭眼把它抹掉。那是一颗金色的亮点。我偷偷松下一口气的时候,我卸下了脸上僵硬笑容的时候,没法把它忘记。
黑夜里已经没有脚步声。
我知道这颗泪珠只属于远方。远方的人,被时间与空间相隔,常常在记忆的滤洗下变得亲切、动人、美丽,成为我们梦魂牵绕的五彩幻影。一旦他们逼近,一旦他们成为眼前的“渠”,情况就很不一样了。他们很可能成为一种暗淡而乏味的陌生,被完全不同的经历,完全不同的兴趣和话语,密不透风坚不可破地层层包藏,与我无话可说——正像我可能也在他们目光里面目全非,与他们的记忆绝缘。
我想找到的是他,但只能找到渠。我不能逃离渠,又没有办法忘记他。
马桥语言明智地区分“他”与“渠”。我在那一个夜晚看得很清楚,在这两个词之间,在那位多个锐角的奇怪组合扛着木头,一步从“渠”跨入“他”的时候,亮着一颗无言的泪珠。
(节选自《马桥词典》,有删改)
6.下列对小说内容的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我”饱受良心的谴责,不顾众人劝阻去探访盐早,给了盐早的婆娘二十块钱,努力用金钱补偿曾经对他的伤害。
B.描写盐早家中脏乱不堪的景象和他“连饭都不会做”的婆娘、“差一点疑心是个死婴”的娃崽,都展现了盐早生活的困苦。
C.“我原封不动地放下茶碗,走了。”一方面是我嫌弃这样糟糕的卫生状况,另一方面也表现“我”心理上的难以接纳和疏远。
D.盐早的肩膀仿佛一直不空,总是担着东西,默默承受着生活的重压,而他把一筒圆木背来又背回,想送给我又徒劳,令人心酸。
7.下列对小说艺术特点的理解与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